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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柳音所经历过的那些事……
最早的候, 柳音是佛修,花魁也是花魁, 花魁有名字,叫崔行烟。
对崔行烟而言,柳音是她邻家的哥哥, 亦是她未来的夫婿。
他们原本会做一对乡野间最平凡的夫妻, 耕田织布, 相伴白头。
可天遂人愿,后来家乡了大水,只有柳音和崔行烟逃了出来。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 到了都城。
都城的熙攘繁华, 是小地方来的他们从未见识过的, 他们的寒酸、破落、落魄, 都与此地格格入。
过往,如他们一般逃难来的年轻男有许多, 却如石入大海,连个浪花都未翻起, 就被淹没在汹涌的浪『潮』里。
可崔行烟坚信柳音会一样。
他的书念得那般好, 他的字写得那般好,他的谈吐言辞、他的举止仪容……在崔行烟看来, 分毫输那些名门子弟。
十三岁的崔行烟是那样坚信,她的柳音哥哥一定有大作为。
而柳音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姑娘,『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要怕, 他们一定在里扎根立足。
“到,若行烟有了意中人,我做的哥哥,风风光光送出嫁……”
说些,柳音手攥着破损的粗布衣角,声音有些颤。
可小姑娘却急了,伸手去抱他胳膊“说什么呢!我只做阿音哥哥的新娘子……”
小姑娘温软的体温,是座冰冷都城里,唯一的温度。
柳音深吸一口气,言辞郑重“那,等我功名就,必将十里红妆,迎娶行烟,此生……定负。”
而此的人并知晓,在都城里,相比出人头地,更难的,是活下去。
两人在郊外辗转租到了一间小破屋,崔行烟学着绣花样子,拿到集市上去卖,柳音白日里出工赚取微薄银钱,夜里则就着煤油灯念书,一直到夜半三更方歇。
可两人辛劳赚取的银钱,也过勉强凑够每日的房钱。
唯一的出人头地法子,是等三年一次的科考,考取功名。
机会罕少,柳音免忐忑心急,可崔行烟总温柔安慰他。
“要急,我们还有间。”
可有没有间,是人说得算的,要看天给给。
就在临近科考,一场春雨浇下,日夜辛劳,身子本就健硕的柳音终于倒下了。
场病来势汹汹,他烧得神志清,从开始说胡,到彻底昏厥,已经是得请医师的地步。
可看病贵,治病更贵。
原本辛苦攒下用来科考的银钱耗尽,柳音的病仍没有半点起『色』。
到了科考的日子,崔行烟捧着盛『药』的破瓦罐,看着榻上高烧退的柳音,又看嘀嗒落雨的屋顶,一间,终于控制住,泪如雨下。
次错过,要再等三年。
可他们还等得起三年吗?
没有钱,柳音的病治好,没有钱,没法买笔墨纸砚,就没有办法参加科考……
他们需要钱。
若一定要牺牲,崔行烟甘愿牺牲的是自己。
花楼的老鸨,头一回见到崔行烟样的姑娘。
清水出芙蓉,是着修饰的漂亮。
更别的是她身上的气质,似那烂泥里开出的花,荒地里拔出的草,坚韧且挺拔。
在听到她名字后,更是赞绝口,“行烟,媚视烟行,是个好名字。”
崔行烟在纸上按下手印,脑中的,却是柳音执笔坐于桌前,微笑着她
“阁步行月,美人愁烟空。”
“行烟个名字,好好?”
乡野里,子地位卑下,多数只有排行,没有名字。
只有柳音,会为她翻阅诗集,然后温柔地她,喜喜欢。
崔行烟眼眶红了,她,她得救他。
他是样好的人,该以样潦倒的姿态,病死在某个知名的角落……
她可以烂入泥里,可他一定要光芒万丈。
……
后来的故事,可回头地向了悲剧。
柳音醒在某座宽敞的院子里,桌上置着文房四宝,屋里点着柔和的明灯。
可却没了那个会温柔安慰他、一声声唤他阿音哥哥的小姑娘。
他去花楼找她,却屡次遭到驱逐,好容易设法见她一面,却见她珠翠罗绮,在一群纨绔子弟围簇下,眼角眉梢尽是风尘。
而任凭那些纨绔如何嘲笑推搡,他仍肯,崔行烟也终于耐烦,凑近他些,眼底尽是轻蔑
“像样的穷酸,除非考得功名,否则辈子,也够上我的脚尖……”
她言辞极尽尖酸,可柳音反却笑了。
“阿烟,我明白了。”
她要他考取功名,要他出人头地,只要是她的,他都愿意去做。
他本就天赋卓绝,再下了苦功,可谓是突飞猛进。
又三年,金榜揭晓,殿试面圣,他得偿所愿,拔得头筹。
那一刻,他终于按耐住心头喜悦,『露』出三年里的一个笑。
而殿试后,皇帝唯独留了他,语调和蔼他,可愿尚公主,做驸马。
家世清白、风姿卓越的状元郎,没有比更适合做驸马的人选。
更莫说,他还生得俊俏温润,一眼被公主相中。
他自然答得愿意,哪怕见圣颜变『色』,亦坚定未改口。
皇帝叫他退下了,他真的以为此事算了了。
可他晓得,愿愿意,并是他说得算的。
公主得知他拒绝,且拒绝的缘由,竟是为了一风尘子,登气得病倒。
金枝玉叶,怎堪被污泥羞辱。
于是,一剂灵『药』,一威胁,叫柳音彻底忘了崔行烟,亦叫崔行烟被软禁屋内、得而行。
大婚那日,驸马游街的路被意划定,会要经过那市井中的花楼。
服了灵『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柳音浑浑噩噩,只知自己要娶亲,却知要娶的是谁。
窗前,崔行烟被挟着看完一幕,而后被利落挂上绳索,『逼』着投了缳。
与此同,张灯结彩的公主府,坐于桌前的柳音似有所感,望着端着酒笑『吟』『吟』的公主,一阵头痛欲裂后,他终于起了一切。
功名就,十里红妆……
他要娶的姑娘,还在等着他。
他毫犹豫,要离开,可屋外守卫森严,公主漫经心饮了口酒,“会去,兴许见到她全尸……”
在些天生贵胄的人眼里,他们卑贱如草,论怎样竭力生长,都逃过践踏侮辱。
向来温润优柔的柳音,头一回红了眼。
修真入,有的人依靠的是心法,而有的人,却是因外物的刺激。
凭着那一点法力,柳音闯出公主府,跨上马,跌跌撞撞往花楼去。
一片夜『色』中,他街穿巷,疾行若风,可赶至花楼,见的果然是具摇晃的尸体……
柳音没有告诉崔行烟,当烧昏『迷』,他并非全意识,他听见她伏在身旁哭,说
“阿音哥哥,许死,我一定会救……”
他那多回应她,让她要哭了,会伤眼睛。
他的条命是她救回来的,是世间唯一可以证实她存在的东西。
所以,他告诉自己,死。
要一直活到老天收人,带着她的那份,活出更多的意义。
国义当覆,君仁当灭。
那罔顾仁义的弹丸小国,只需一场纷『乱』,很快没了。
尘缘事了,此后,是遁入空门,修行渡世。
柳音并没有什么进阶飞升的欲望,亦做什么佛子,他云游四方,辗转于凡间,听闻哪里有祸『乱』,出手镇压,哪里有平,伸张正义。
他过去没得到恩泽。
于是,他选择为那施予恩泽的人。
会前往蓉城,是因为听闻那附近有一喜好剥皮的妖邪,惨死者甚众。
可到了那里,他却现,那所谓剥皮的妖邪,曾经也只是个普通人。
只是因唯一的儿被□□掳,做了祭品。而她在追寻儿途中,被□□中人轻松碾压于地,因样貌姣好,竟被那些人嬉笑着剥下面皮,生生折磨死。
死后怨气冲天,而此地本就有瘴气残余,怨念与瘴气相结合,子化作了丧失理智的妖邪。
可心心念念地,仍是寻找儿。
而那些被她剥皮凌虐死的人,皆是那□□灵月阁中人,被误杀的那些,也是和灵月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柳音行事法则里,从来讲究因果循环、先后顺序。
子了妖邪,自然得要超度。
可在此前,应当将是一切祸源的灵月阁铲除。
柳音记得师父那一卦,猜到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他给子下了禁制,毫犹豫去往了蓉城,最后,寡敌众,死在了那里。
权柄相护事,哪里只在凡间有,修真界亦是一样的。
灵月阁在蓉城内般肆忌惮,而人置喙,背后少了临城江家的支持与纵容。
他死后,魂灵仍肯散,凭着那积攒的一身功德,将整座城池困住,强行将城池分作了白天与黑夜。
白天,是在他创造的秩序下安然推进,那些早已行尸肉的百姓得以再获“生命”。
夜里,是那往日生的事断重复,妖邪横行,路上的尽是失了魂灵的百姓躯壳。
而由于那灵月阁对他用的邪术,那些早就被他安置下的前尘往事,重新了困住他的心魔。
被那瘴气乘虚而入,裹着他的执念,形了瘴源。
……
一切太过沉重,整个过程中,长宁都很安静。
她指尖轻点,随着那跃动的光点,来到了那一日。
长宁毫犹豫,抬手劈晕了两个要将崔行烟挂上绳索的宫人,又将那绳索震断,才在房间角落站定。
因为只是幻境,崔行烟看到她,她满面泪痕,怔怔望着倒下的人,面上仍惊魂未定。
城中快马疾驰,拼尽全力赶来见她的人,一次,终于得以相见。
望着破门而入、形容狼狈的柳音,崔行烟终于克制住地放声大哭
“我等了很久……”
柳音将她揽入怀中,眼眶红,眼底有泪光闪动。
“阿烟,我来娶了。”
……
幻境破碎开来,朦胧白光中,长宁望着那一幕拥抱,劲眨了眨眼。
突然,就有种眼眶酸胀的感觉,好像要落泪一般。
种感觉,是她许久未体会过的。
她读懂段往事中的爱与悲,也读懂一段情感中的痴念。
长宁其实可以将落点换得更早,早在崔行烟还未入花楼,早在他们家乡还未洪水……
样的故事会更美好。
可也会失了最本真的『色』彩。
在烂泥中挣扎得得,在红尘中游『荡』而忘,是柳音对段往事的痴。
长宁重新回到了那间屋子,再看面前的柳音,却现他眼眶泛红,一竟少了几分佛『性』,多了几分凡尘气息。
“在幻境中得此圆满,我已憾……”
他低低叹了声,手掌合印,温和一笑“施主有恩于我,我自当回报。”
语间,他念了几句繁复咒语,随即双手大开,掌心浮现了一枚光彩熠熠的珠子。
“此珠乃是定魂珠,给那小狐狸,消减些他的痛苦。”
长宁怔了怔,眸中闪过惊『色』。
化出定魂珠后,柳音身形明显淡了许多,仿若下一刻要消散一般,他摇摇头,低低感慨。
“最需珍重眼前人啊……”
他并没有做更多解释,而是在消散前再一抬手,长宁袖间随飞出一块帕子。
温柔的白光覆在帕子上,镀上了一层魂力。
柳音眉梢含笑,朝那帕子轻声“小姑娘,去见娘吧……”
“她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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