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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工厂比较多，厂子里的工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姐妹，哪怕相处了几年的工友，也很难知根知底儿。
小林比石振伟早出来几年，知道石振伟在担心什么。
小林吃完盘子里最后一口炒米粉，喝完最后一口紫菜汤，然后认真地跟石振伟聊起来。
“振伟, 你看看咱们厂子里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基本上都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农民子弟，每天辛苦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每月才挣那么点儿工资，往家寄点儿, 自己再花一点儿，然后就不剩什么了。”
“你看我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长, 工资也比你高, 但是每个月工资一到手，我就得往家里寄，因为我爸去年就给我盖好了新房子，等着人家上门给我说媒娶媳妇，盖房子的钱都是东拼西凑借来的，都得我一点一点的还。”
“所以，我到现在，手里也就存了五六千块钱，如果去年没有盖房子，今天我自己存的钱，都能拿下那批货，轮不到你来掺一脚，毕竟发财的机会，没人愿意分给外人。”
石振伟点点头，说：“林哥是个实在人，我相信你。”
“你也是个靠谱的人，所以我才会找你, 我出来得早, 在好几个厂子里都干过活儿，你知道我天天看着这些工厂里的工人，心里在想啥吗？”
“想啥？”石振伟好奇地问。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像咱们这样的打工人，想要发财，几乎不可能。
勤快一点儿，节俭一点儿，干个几年十几年，能存点儿辛苦钱，在老家盖个新房子，然后结婚生子，然后把孩子丢给家里的老人，又继续出来打工，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孩子再出来打工，日复一日, 循环无端啊！”
石振伟点点头，“确实……但, 大多数人, 应该都能接受这种安稳平凡的日子，也是一种幸福。”
小林说：“没错，这样也挺幸福，至少比以前的日子过得滋润，但是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一直都想闯荡江湖拼一把，但是太穷了，连闯荡江湖都是一种奢望，这次终于有机会了，我当然不会放弃。”
石振伟说：“嗯，我也有这种想法，总想干点儿什么，摆脱这种命运的桎梏。”
“桎梏？”林小向他竖起大拇指，“好词儿，看来你的学习成绩应该不会差，咋会跑来打工？努力考个大学，以后肯定比咱们打工有出息啊！”
石振伟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还不是穷闹得？
兄妹三人，他是演技最好的那一个，也是心理成熟最早的那一个。
成绩差，演得他自己都信了。
小林似乎也猜到了，拍了拍石振伟的肩膀，说：“兄弟，俗话说得好，条条大路通罗马，咱虽然没有机会上大学，但是出人头地的机会不止大学一条路，虽然会更难一些，但是还有机会。”
“嗯！”石振伟也是这么认为。
小林感叹道：“说实话，我挺同情我哥，比我大三岁，已经结婚有个一岁大的娃，嫂子在家照顾孩子，打算等到孩子三四岁的时候再丢给我爸我妈照顾，她也出来跟我哥一起打工。
但是现在，以前盖房子欠的钱，结婚也是借的钱，现在又有了孩子，这一切都压在我哥肩头上，每个月工资到手，立马转到我嫂子上卡上，我嫂子留够养家的开销，其他的都还账了。”
小林话锋一转，苦涩地笑着，问石振伟，“你猜我哥手里现在有多少闲钱？”
“五千？”
小林摇摇头，“没那么多！”
“三千？”
小林又摇摇头。
“一千？”
小林又摇摇头。
“不会吧？”石振伟不敢相信，“连一千块钱都没有？”
小林说：“有一年多了，我哥每次收到工资，都会第一时间转到我嫂子卡里，他手里只留两百块钱。”
“两百？”
“嗯，这两百块钱，并不是留着抽烟喝酒，他是烟酒都不沾的人，这两百块钱是留着应急，万一哪天丢了工作，两百块钱可以支撑他转移到下一个工厂继续上班。或者是哪天感冒发烧了，也能有钱买盒退烧药。”
“这……”石振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林苦笑着问：“是不是挺悲壮？”
石振伟点点头。
小林说：“我哥今天发工资，两千六百多块钱，两千块钱用作货款，运费我都要替他付。”
石振伟听到这里，终于有点儿明白了。
他之前还有些怀疑，小林兄弟都是来这里打工多年的人了，按他的推算，手里怎么也得存个一两万块钱了。
总共才两万块钱的货，他兄弟俩应该自己就能吃掉了，何必再拿出来让外人分一杯羹？
现在明白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靠打工存下来钱，尤其是结婚有了孩子，手头很难存下来大额的闲钱。
小林感叹道：“机遇与风险并存，如果一点儿风险都没有，你觉得这样的机遇还会轮到我们这些人头上吗？”
“你说得对！”石振伟附和道。
“我们兄弟俩，一起赌这一把，尤其是我哥，压力比你大得多。”
小林为了打消石振伟的疑虑，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没办法，平时称兄道弟的工友一大堆，真到需要拿钱办事儿时候，一个个都退缩了。
都怕是个陷阱！
都怕丢了工作又赔钱，得不偿失！
所以，响应者寥寥无几，如果石振伟退出，那就会少三千块钱的货款缺口。
他必须打消石振伟的疑虑，帮石振伟抓住这个机会。
他也有些悲叹，如果手里能有几万块的闲钱，这样的机会，他绝对不会留给外人。
这样的机会真的不多，毛衣厂的老板今年接到海外大单了，才会看不上这批积压存货，否则绝对舍不得这么贱卖。
消息还没有放出来，小林的哥哥偷听到老板的电话，然后主动截胡，找老板要这批货。
老板是个念旧情的人，前年合作方出了事故，造成货款难以收回，成吨的货物积压，厂子里一度发不出工资，老工人走了八成以上，小林的哥哥却坚持留下来了。
这次，老板时来运转，见小林的哥哥也想要前年的积压货品，便给他留了三天时间筹集货款。
如果三天之后拿不出两万货款，老板也只能放出消息，卖给其他人了。
只要把消息放出去，这么低的价，用不了一天，就会有专业倒货的贩子开着货车来拉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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