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见你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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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dquo;爸，我想出去走走。rdquo;

    一个人在江畔的木椅上独自坐了三天。一大早，周雅南就对父亲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ldquo;想好了吗？rdquo;

    周父没有去阻止女儿的决定，也没有问女儿去哪里。她平时是很听话，可惜只要关系到任进学，她比谁都坚决。

    ldquo;想好了。rdquo;

    周雅南走进房间收拾东西。

    ldquo;什么时候走？rdquo;

    周父靠着房门，静静的看着女儿收拾行李。

    ldquo;中午。调动的事，你明天和爷爷说一下，我就不去了。rdquo;

    ldquo;这么急？不吃晚饭了？你妈还在医院没下班呢！不见见？rdquo;

    周父直起身子，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房门。

    周雅南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收拾。

    ldquo;买好票了，中午的班车，不想改了。rdquo;

    ldquo;行，那你路上小心。rdquo;

    周父让开房门，起身到卫生间帮忙收拾洗漱用品。把新买的牙膏牙刷一股脑儿的牌塞进周雅南的行李箱里。周雅南看着父亲的动作，鼻子一酸，连忙把头撇到一边。拖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就往楼下走，不敢回头。她知道父亲一定正在窗口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可能不一样。也许端着咖啡，也许端着茶杯，也许抓着报纸，只有眼神不会变。

    班车从市里开上国道，周雅南熟悉的东西越来越少。她回头盯着渐渐消失的一切，陌生的不安开始占据她的心，想到远方的任进学，她的心神又安定了下来。把扶手抓得发白的指节慢慢的张开，绷直的身体慢慢放松，轻轻的靠在了椅背上，看着窗外稀落的房子和田野发呆。

    等到车子进入镇上，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周雅南拉着行李茫然的走进了一家小饭馆，一边吃着粉条，一边回忆着任进学对她说过的关于这个城镇的一切。吃完了东西，趁着时间还有空余，拉着行李到处乱走。试图找出她在任进学的述说里相似的地方。她想站在那里看一看，想一想任进学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体会一下他的感受。那样的话，或许见到他的时候她会对自己的措辞有说改变。但是，她失望了。

    任进学自从来高旁村任教，忙的焦头烂额。除了买些教学必备用品，去镇教育局开会。这个偏僻的乡镇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好好逛过。和周雅南说的事，九成都是发生在山村里的事。周雅南一个刚来这里的人，又如何去寻找凭着述说就能辨认出来的东西呢？

    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的拉着行李回到了车站里，搭着班车向高旁村出发。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停在任进学说的谷子坪上。然后在自己的呼喊中，任进学带着惊喜和意外的表情出现在门口，放下一切向自己奔来。

    然后班车开到一个岔路口，停车。司机告诉她沿着这条泥巴公路往上走，就是高旁村。接着班车关门，颠着屁股鼓起一阵土黄色的灰尘，慢悠悠的消失在山脚的拐弯处。

    周雅南望着陡峭而又蜿蜒的公路一直延伸着消失在云雾之上，既心酸又委屈。跺了跺脚。拉着行李吃力的在崎岖的公路上缓慢前行。

    远看山飞雾，

    近观亭在花。

    野来风带露，

    水上燕横斜。

    周雅南在城市的公园景点逛了那么多年。她一直觉得天下的至美不过如此。直到她第一次来到这里，被远山、凉亭、一望无垠的田野和掠过溪水的燕子所颠覆。

    进学，这就是你所生活和奋斗的地方吗？

    得天地所钟，

    极人间之美。

    周雅南放下手中的行李，站在公路的一个拐角处。张开双臂拥抱着从山脚吹来的，带着花香的晚风，让她陶醉的闭上眼睛，心神皆醉。

    伯父您说的对，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真的太小、太小了，小的我以为自己已经走过了全世界。如果我早点出来，或许，不！是一定！一定不会对进学说出那番话！

    伯父，谢谢您！您给了我一个新的方向，这一次我会尝试着改变自己。

    周雅南心理默默的念着，转身拉着行李接着往上走，脚步一如开始那般艰难，在夕阳的照耀下的背影却多了一份坚定。公路依旧看不见尽头，她却有了几分有了将它踩在脚下的信心。

    她着行李挪动了大约半个小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沉闷而又急促的响声。她隐约觉得这似乎就是任进学说过的拖拉机，却又不敢确定，于是停在路边等着。

    没过多久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出现在了周雅南的视线里。她没法形容那个形状，只是能确定这是汽车。滚滚的浓烟从它的头上冒出来。一个邋遢的中年人叼着烟，双手抓在伸出来的扶手上猥琐的抚摸着，身体随着公路不规则的颠簸。

    周雅南不安的抓着行李往后靠了靠。

    老谷子眯着眼隔着烟雾就看见了站在路边的周雅南。

    藏着星辰的眼睛带着些许戒备和期待。单薄的身子在晚风的吹拂下如同弱不禁风的桃花。得体的衣服已经带上了这片土地不少的尘土，汗水流过脸庞，带起几根灰色的线条。

    这是城里人，村子只有任老师是城里人啊！

    老谷子直起身子。收起脸上的懒散，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充满正气，开着拖拉机停在了周雅南的身边。

    ldquo;姑娘，城里来的啊？进村吗？找哪位？rdquo;

    ldquo;老伯，我叫周雅南，我来找任进学老师的，rdquo;

    周雅南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袖口上的灰尘加重了几分。

    ldquo;找任老师啊？那您上车，我带您上去。rdquo;

    老谷子听见这话，想起任进学在和村民们聊天的时候说有个和他家关系很好的家庭姓周。连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帮周雅南把行李放在车斗里。又把自己座椅上的棉垫拿给了周雅南。

    ldquo;姑娘您别嫌弃，这山路不好走，拿这个坐着舒服些，路还比较长。俺怕你遭不住。rdquo;

    ldquo;谢谢老伯了。rdquo;

    周雅南微笑着双手接过。翻了一面放在行李上坐了下来。

    老谷子上了车就不再抽烟，瞪着眼睛注意着路况，尽量捡着平稳的地方开。开的老慢，待得夕阳沉到山下，才把拖拉机开到了谷子坪。

    ldquo;周姑娘，您对面就是任老师住的房子了，您找他招呼一声就行，我先走了啊。rdquo;

    周雅南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道了声谢谢，走下了车斗。看着任进学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只有一层的小平房。外边连石灰都没有抹上，砖缝间的水泥如同眼泪一样在墙上纵横交错的凝固着。房子东边用杉木皮搭起一个简陋的棚子，被烟熏的发黑地方证明了这是厨房。

    几件洗的发白的旧衣服在用树杈支起的竹竿上随风飘荡。旁边用几块石头磊起一个两三平米的菜园，几珠葱和蒜头在泥土里显得独孤又无助。

    周雅南扶着行李蹲下身体，眼泪无声的从脸上流过。

    她想向前走，脚不听使唤。她想出声，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直到任进学出门，看见蹲在地上的她。

    ldquo;雅南？！rdquo;

    准备去做饭的任进学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周雅南。

    周雅南抬起了头，脸上的泪光纵横交错。

    ldquo;你怎么来了？rdquo;

    任进学奔向不远处的周雅南，扶起了她。周雅南一把抱住任进学。所有的的愧疚、不安、委屈、思念，在这一刻化为泪水在任进学的肩膀上肆意流淌。

    ldquo;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呢，有我呢！rdquo;

    任进学轻轻的拍着周雅南的后背，低声的安慰着。声音从温柔逐渐变得颤抖，深吸一口气，紧紧的抱着周雅南，似乎想把她揉进心里。

    ldquo;进学，对不起！rdquo;

    任进学的耳边响起周雅南颤抖的生意。

    ldquo;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你说那些话，是我不理解你的抱负，是我太过于自以为是。rdquo;

    周雅南离开任进学的肩膀，梨花带雨的脸庞转向任进学。

    ldquo;自从听了伯父的话，我每天都在自责里度过。他说得对，我要出来走走。我就是一只养在牢笼里的小鸟，你们的保护，让我太过于柔弱。进学，我知道，如果这辈子要和你在一起，我一定要走出那个牢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经历风吹雨打，然后学会成长。你已经走的太远了，远远的把我甩在了后面。我怕我再不努力跟上，就真的永远失去你了。rdquo;

    任进学看着周雅南的脸庞和神情，一时间变得束手无措。只是不断的摩挲着周雅南的脸庞。

    ldquo;我很累了，不让我进你的家里坐坐吗？rdquo;

    周雅南看着任进学的样子，带着眼泪的脸庞盛开出一抹笑容。

    ldquo;啊？对！进屋休息。rdquo;

    这会村民们马上就要从山上劳作回来了，周雅南这样子要是被他们看见了，按照他们那嘴巴，指不定人第二天就跑回去了。

    任进学连忙提起周雅南的行李，拉着她走进自己的家里。

    ldquo;你先休息，我给你做饭。我跟你说，这几个月我做饭的水平可是大有长进，保证你吃起来很香。rdquo;

    任进学拽下屋檐下的一块腊肉走向厨房。顺手在菜地里拧下几枝葱花。

    周雅南坐在木扎看着忙碌的任进学，一边揉着腿，一边看着他的背影。幸福掩饰不住的从嘴角漏了出来。

    ldquo;当然嘛！你都一个人生活这么久了，rdquo;

    ldquo;也不全是，村里有个姑娘，她教过我做饭的，她做的比我好吃多了。rdquo;

    ldquo;哦？是吗？哪家姑娘啊？rdquo;

    周雅南刚刚灿烂的脸庞沉了下来

    ldquo;村里黄旺家的大丫头。我跟你说啊，这姑娘笨的要死，自从来跟我读书，课堂上就只知道发呆。学习成绩一直不好，我在家里辅导了她好几次了，也没见长进，倒是她给我做饭不少次，所以跟着学会了不少。rdquo;

    ldquo;哦，你怎么知道她笨的？rdquo;

    周雅南从木扎上站了起来。

    ldquo;当然知道啊！每次我说完，她都说老师我不懂，你再说一遍。rdquo;

    ldquo;任进学！rdquo;

    周雅南的声音突然在任进学的耳边响起，吓的他差点剁到自己的手。连忙拿来拿来开手中的刀，转头看向把头伸到自己耳边的周雅南。

    周雅南看见任进学手上的动作。吓了一跳，待看到任进学没有受伤，伸手就拧起他了的耳朵。拧的任进学伸着脖子嗷嗷大叫。

    ldquo;周雅南你干嘛啊！你快放手！我在做饭呢！rdquo;

    周雅南看着任进学的表情又气又好笑，一甩手跑进了卧室里。

    ldquo;任进学你个大笨蛋！rdquo;

    卧室传来周雅南气急败坏的声音。

    任进学摸了摸有些生疼的耳朵，一脸的不解。

    ldquo;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啊！rdquo;

    他摇摇头，接着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