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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回 灵台磨心智 月影奈何天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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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一日里,张入云自晨间醒来,至了午时,也未见那李老头来,他心底仁厚,先并未在意,但过得午后,老人竟还未至,不由地心里一沉,他目力极好,又是多年的功底。只一留心,就觉得屋内被翻动过,虽然痕迹并不显,但屋内外,却被翻的极是仔细。想到这里,心里一骇,猛地把眼朝屋梁上望去,还好,那李老头毕竟老眼昏花,虽二人相处了一个月,却一直也没发觉这最要紧的物事。

    张入云见梁上木匣仍在,不由心里略放了放。心内想到,这李老头人还算好,到底只谋了自己财物,却没害自己的性命。只是他这想法,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淡了下去。

    两日过去了,张入云虽然精神还尚好,但到底长时间未有进食,腹内早已空空如也,这饿的滋味,平日里人是不得而知的,只听着书上说过饿死人,等事情真到了自己的身上,却完全是两回事了。张入云从没想过,饿的滋味竟是如此的难受,往常他练功时,也有过一两日忘了进食,可这一次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他一人独自躺在床上,所能做的只是微微转动脖子看看周围的一片小天地,不能行动的困难,使他无有一点别的事情可以转移自己饿的感觉。

    此刻的他,是真正体会食色性也,这句话的含义了。为什么食会放在色之前,他只觉地孔老夫子当年,怕也是与他一样体会过其中的含义。

    可要命的却还在后头,虽然他已有三日未曾进食,但以前吃进去的东西,却还得出来,这屎之一物,若是长时间藏在肠内,会慢慢被肠壁吸收,渐渐变成如石头一样的东西,但这到底还能暂时收在腹内,先不用理它。可尿却比不得了,张入云纵是外家高手,一身的肌肉,关节控制的无不自如妥贴,可他就是修练的再高,也只把这尿在膀胱里存了三日。

    在这最后的一日里,他把自己一生至今的荣辱竟都想了个遍,再又想到李老头之贪婪,苗人玉之奸佞,黄雷扬之伪善,东方兄弟之盛气凌人。他本有一身乖张的癖性,一时竟不怒反笑,索性就在床上尿了个痛快。事毕还在想着自己那话儿:“老兄啊!老兄,你此刻是快活了,可我的大腿却是要受罪了。”要知人的尿液腐蚀性极强,若不将污秽在双腿上的尿迹擦干净,时间长了,双腿皮肤却要受极大的伤害。

    可灾难的却还不至这些,张入云所处的小屋内,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来走动,却不期又多了好多客人。原来屋内因久已没人走动,蛇虫鼠蚁之辈顿时多了起来,自地又是地处灵山,自然这类东西的个头均不小。张入云竟从未想到过自己竟是如此的害怕老鼠,这东西虽看似不惊人,却也是满口獠牙,时不时还在张入云面前剔毛理牙,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更有那蟑螂蚂蚁各色小虫,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他衣被上穿行。只不留意间,便能爬到他身体里,其间痛苦真的是比死还难受。此时的张入云,只想着那李老头当日,若是一刀将自己宰了,恐也现在来的痛快。

    如此下去,又过了七日了,张入云虽是十日内粒米未沾,连口水也未喝,竟仍能支持,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只是此时他神志已是极度衰弱,再有一二日怕是真的要一命呜呼了。他这几日内如此拼命坚持,全为了当日李连生告诫他不能运气调功,行动身体,如若不然不但武功尽废,人怕还要落地残疾。

    可眼前情况,显是已无法可想。平日里自己这里不曾有人来,自己此刻也提不得劲大声叫喊,这十日内,他内心无数次的交战,只为了能在这几里等得有人能来。可是现在他人在饥渴交加绝望之下,只得把心一横,忖道:“武功若废了,身有残疾又待怎样,穷我一生之力,再寻法恢复就是,到时候,若真的无力挽救,自己再寻死也不晚。可要我在此等死,却绝不能够,只有一线生机,自己也要活下去。”

    当下想定,便不再犹豫,只将全身劲气放起,极微小心地试图一点一点运动真气。可他此时全身经络还未长好,如何运得真气,只一刚开始,便将真气运岔,瞬时间只觉得自己胸腹之间如遇重压,难受异常,只过得片刻,面孔便已涨的痛红,连呼吸都是极为困难。张入云未料到一运真气,竟是如此危险,好在他刚才也是一力小心,所行真气,也是极微弱,尚幸不至伤了性命,在床上躺了两个时辰后,方渐渐好了一些,只是呼吸之间仍极是难受。

    如此一来,他是再也不敢再运动真气的了。他在这几日之内早已盘算好,当日李老头虽将他的财物搜刮一空,但因沈绮霞所赠丹药的瓷瓶过于简陋,却并未带走,他想到如能下地,将那药丸吃上一两粒,许能让自己再多活几天小】

    【说】

    此时他的体力已越来越是哀弱,知道再不能等,只好勉强起身,先起动上半身时,还好些,虽花了不少力气,但到底人还是爬了起来,可等他欲行动双腿时,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如此死物一般,竟是一点也不能移动,情急之下,张入云努力用手搬动自己的双脚,想让自己支撑着能站起来,可没曾想,双脚刚要落地,自己身体却已是失去重心,向前栽去。幸他双手还有些力气,将被子扯动了一些,身子方斜斜的倒在地上,可他此时双脚无力,却是甩在了地上,只听得咔嚓两声作响,双腿像是已经折断了。

    双腿虽是有钻心的刺痛,但也因为自己饿的手脚发昏而顾不得了,只是他此时跌在地上,已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此时已是腊月,天气也已极寒冷,张入云此时栽出棉被外,顿时觉得异常寒冷,一时间手足间被冻的生疼的感觉,让他知道方才自己能躺在被窝里,就已是极走运的了。就如同天下的苍生,虽以为自己是极度困苦,却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加不幸。自己此时如此,全因自己年青不晓事,乱了方寸,若是异日再有如此那粥含在口中。

    耳中只听那妇人冷声说道:“咽回去,若是敢吐出来一点儿,我就刺瞎你一只眼睛!”

    张入云被她用钢刺制住,一时惊地呆了,只觉得对方虽是年老,但一双眼睛却如同利刃一般,以自己的目力,竟也被刺的不敢对视。手中的一根毒刺,更是离自己的右眼只有一线,但那妇人显是腕力强劲,外功极佳,那钢刺被她稳稳地拿在手中,竟如生了根一样,停在空中动也不动。而那毒刺又实在生地太尖,心惊之下张入云不由自主地强咽了一口口水,那稀粥自然也就被吞入腹中。

    那妇人见张入云已将粥咽下,也不开言,只手腕一翻,那么长的一根钢刺就已在瞬间不见。接着又拿起碗中的汤勺,舀了热粥向张入云口中喂去……。

    张入云此时再也不敢违逆她,只张嘴接了就吃,此时的他,被这妇人刚才那一吓,竟已可以自如的咀嚼吞咽,也不知是怕被这妇人再用毒刺逼迫,还是怕那妇人再嘴对嘴地喂他饭食。

    几口下来,张入云终是久日未有进食,饥饿的欲望战胜了恐惧,再不想别的,只一心想填饱自己的肚子。可那妇人偏是做事细作,仍是不紧不慢,半日才喂给张入云一口,见张入云吃了一口下去,往往还要等上一点时间,她也不嫌麻烦,碗中的粥只稍稍有些变冷,便俯身从那红泥炉内再填上一些来,几次三番之下,过了老长时间,张入云的肚子兀自还是没有吃饱,他此时吃了几口之后,肚中饥火更盛,有心想吃个快活,可那妇人偏偏不如他意,只眼观鼻,鼻观心地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地喂着。

    待张入云只吃了十来口之后,那妇人就将碗勺撤去,竟不再喂她。此时张入云的馋虫正被勾的乱叫,见如此,口中差点就骂了出来。可到底自己命是人家救得,眼前的情形,摆明自己是肉在砧板上,哪里还有自己反抗的余地。他心内只得安慰自己道,此时能活着,已是大大地赚了,为人不可太贪。可到底肚子不争气,仍是饿得难受,而接下去发生的事,却让张入云把饿也给忘了。

    那妇人手脚麻利,只片刻间,就将那手中碗勺,并红泥炉都已收走,只留下那炭火,换了一个老大的水壶放在上面热着。接着又从外间,取了一个老大的木桶进来,并几番楼上下跑动,将桶内放了大半桶清水和好些洗漱的用具上来。

    张入云见她忙成一团,偏又做事沉稳,虽是几番上下,却没有一次拖沓,只片刻就已将一切准备好,只是他想到刚才那妇人以口喂粥,并身上还留有皂荚香味,忽然又一个更不祥地念头从他脑里升起。

    果不其然,那妇人将桶中倒上热水,复又将水壶重新换了水烧在那炭火上后,就向张入云床边走来。只一伸手,就掏进张入云被里。此时张入云脑中忽然闪过,那只在书中曾提到过的“面首”二字,忙大喊一声:“使不得!”

    可那妇人的手,竟比他的嘴动地还快,只那个“使”字还未出腔,便已被妇人的一只白手哐了一记耳光,她使力甚巧,虽打的张入云痛疼难忍,但却一点也没将他身子震动,接着复又用手将张入云的嘴捂住。

    只听她又狠声道:“我能救你,就也能杀你。你若是再挣扎走了真气,我立刻就杀了你喂狗,你若是还想活,就乖乖听话,你以为我想看你赤身露体的样子吗?”

    张入云听她这么说,知道她并不是为了那事救了自己,心里稍稍放下。可眼下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势必要在这妇人面前赤身露体,被她瞧个通透,面上实在是太过尴尬。可复又一想,此刻自己卧在床上,只怕早已被这妇人在自己不知觉时,替自己洗过一回了。又再想到前时,自己在床上尿床的情景,他人本豁达,又有怪僻性。想到这里不由自我解嘲,不但未怒反倒笑了笑。

    那妇女见他忽然不再挣扎,反而笑出了声,眼里也闪过一丝疑惑,但她生性不爱多说话。虽是见疑,却也未开口相询,只手里不停,已将张入云从被中抱起。

    此时的张入云,因饿了有半个月,身上早已是瘦得皮包骨头,但到底也有几十斤重,那妇人将他捧在怀里,却如无物一样,只走到桶边,将张入云轻轻放入水里,她手下极轻,张入云那么大个人落入水里,竟是一丝水花也未溅起。

    接着就动起手替张入云洗浴起来,她手里极稳健,替张入云洗澡时也是一丝不苟,张入云身上每一寸地方,都未落空,连身上那话儿也是未有放过。张入云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被褪了毛的白鸡,正被这妇人如宰鸡人一样,在热水中翻捡着。直过了好一会儿,那妇人才将张入云从水中掏出,用布擦地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水渍后重又放回被窝里,此刻的张入云虽是尴尬到了极点,但那妇人做事如此尽心,心里也不由地感激。

    此时已是黑夜,一弯新月,已布在空中,那妇人将张入云放至被窝内便行至窗前,抬头看了看天空,又低头掐指算了算,竟一改刚才狰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只稍歇了一会儿,妇人就已起身将木桶取出清理,虽是满满一桶的水,但也只有一手拎起。

    张入云只听得楼下接着传来倒水声,和洗东西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那妇人竟又提了那桶上来,并上下往回取了清水。张入云见及此,再笨也知道此时却是换了她要洗澡了,本已被他从心头按下的“面首”复又升了上来……。

    果然,那女人待炭炉上的热水烧好后,就已开始宽衣。张入云见此赶忙闭上眼睛,可在这时却听得那妇人冷声说道:“你若是想看我的身体倒也无妨,只是从来看过我身子的人,都已成了瞎子,而见了我真面目的人,却都已成了死人。”

    张入云此时当然是装作已睡着没有听见,那妇人见了,鼻内“哼”了一声,复又开始脱衣服,而张入云的耳中,却不时地能听到衣裳从妇人身上滑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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