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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一曲断愁肠 千劫催难香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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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入云见此知老人心有不愿,他相不喜为难别人,当下忙摆手道:“老先生若是为难,就请将此事丢过一边,晚辈也只是一时兴起妄语,还望先生不要见怪。”说完就与老人斟酒布菜,再不提此事。

    香丘虽也是对此略有失望,但她从来都是禀着求人的事不香甜,当下见老人犹豫,知他不比张入云亲近,于是也就罢了,何况她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也没怎将此事放在心上。

    老人见二人如此客气,反倒老脸一红,当下忙解释道:“不瞒公子说,小老儿倒真没想过要将这点东西传人。方才犹豫,却不是拒绝公子的意思,只为老汉我实不是吃这行饭,以这做营生的,若不是为了拉扯这孩子,我也绝不会抖弄这点不成器的玩意儿。是以公子方才开口,老汉我倒真是未曾想到,一时怠慢,万勿见怪!”说完却是回揖作礼。

    未想却听张入云道:“老先生不必如此,晚辈也实与先生说,在下自负也算略有些眼力,老先生方才绝不只只为这一点事由烦恼。万事随心,只求得个自在,若是先生心存芥蒂,那于这门去愁解忧的琴艺反倒增了烦恼,这实不是晚辈欲在先生身上看到的,依先生方才操琴时的心境量不是那等自寻烦恼,且又不识晚辈真意之人,若在谦和反倒假了。”

    那江海石几十岁的人,历经风雨,又是自幼就有些见识,闻言知张入云是个异人,一双眼睛好似两点神灯,自己无意间与之对视,总有些心神晃荡,当下知道张入云言下无虚,一时脸上尴尬的笑了笑后,方回道:“张公子确是异人,一双神眼洞察老汉满腹心思,小老儿真是好生佩服,与君一席,实是老汉多年未遇的快事!真真痛快!”

    张入云未想到那江海石竟会在这短的时间内起得这般大的变化,心下仔细查看,只见觉得他好似夙有灵根,一时其人好像被自己言语一激,目内神光一冲竟自得显现,此时只见他一身气度清??儒雅,生平所见,也竟一二人有此气概。如峨嵋派的汪剑秋,身为武林前辈自不必说,若论起自己义兄浮云子,却是多少有些玩笑戏谑,只论这一身高洁清雅气反倒不如这眼前老汉了。

    当下张入云无意见竟得见这般俱慧根的人物,一时也自惊异,只叹明珠蒙尘,老汉到了这把年纪,才遇上只自己这只有一点点修行的修道之人。当下略一侧目,就见香丘眼中也是如自己一个意思,不由地竟对江海石加倍有了好感。

    此时又听那江海石道:“不瞒张公子,小老儿会的这两首曲子,本就不全,又因有些来历,所以本是打定了主意要打进棺材里的,只是知音难求,公子只一闻老汉的琴声,就深知我的心境。小老儿我这把年纪还能活上几年,公子如有兴趣敢不奉陪,如此能多一琴友也当是人生一件快事。”

    张入云与香丘不料江海石竟在这一会儿功夫之内,便又换了一番心思,一时大喜。张入云却是起身施礼,谢他传艺之恩,老人见此自是不受,一时里推让,张入云却是执拗,当下江海石只得受了半礼,这才作罢。

    待二人坐定,江海石问起张入云以前可曾习得过些什么乐器时,张入云却是红了脸,只称自己虽是有心,但却从未习过什么乐器,就连五音也都不通,平时至多也就哼两首曲子罢了。

    江海石闻言却是丝毫不在意,只推说道:“人生在世只得百年,那能什么都来得及通晓,公子即是有心即可,只是公子即然说有时唱得几首曲子,左右无事,却是也请公子展露一番,老汉我也好听听公子的清韵。”他话音刚落,香丘跟着就是叫好,她与张入云相处多时,却从未听他唱过什么曲子,此时桌上人多热闹,吃起饭来也是加倍的开心,能再听听张入云唱歌自是更好,唱的好了,可饱耳福,若是唱的不好,也好就此与张入云开个玩笑,也是一乐

    张入云本还有些面嫩,但好在今日已是饮了不少酒,性子已有些狂浪,再得席间人物都是看着顺眼,一时一道清音吐出,便将他往日经常在杜王镇中那小酒馆的曲子唱了出来。尚幸一年多过去都不曾怎么练习,但近来他气功日深,历事又多,心境远比一年前还要来的深沉。起先他还有些顾忌,但唱到后来已是放浪形骸,又如当年一般的模样。他此时的底气,远非一年前可比,一时倾尽心力之下,当真如龙吟大川,虎啸山野,唱到细微处时,却又如灵蛇缠树,乳燕归巢,当下歌声悠扬只怕这一个诺大的泸州城,也是人人尽听了去了。

    一曲歌毕,香丘却是抢着拍手道:“阿云,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先说好了,以后没事你可要唱给我听!”张入云此时已是有些性发,倒是不太理会自己这日后的麻烦。只将眼看着江海石,以求他的评价。

    江海石此时也是满脸笑容,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香丘二人有些心冷,就听他说道:“我听公子的歌声,好似对着五音十二律也还不大明白,虽是唱的极是动人,但内里却有好多破音,实有些不圆满的地方。”他话才说道这儿,香丘已是很有些灰心,便是张入云自己早知这般短处,但自来只求舒心,也不求在这音律上通达,此时闻了,未免也多少有些气弱。

    再听江海石解释道:“实话与公子说,公子在这音律上,就只中人之资,但贵在求真求性,如此倒是常人极难做到的,只要时加练习引导,自有所成,何况还有人定胜天一说,时到后来,会得大造却也说不定!”

    张入云闻他这话,即知道他言下的意思是自己天赋不够,不由地有些心冷。江海石见他如此,倒是安慰他道:“张公子有些执着了,音律一事只为自娱,要知五音十二律若得圆满,纵是天下人再得怎么精深,只一开声即是不得齐全,有高深者从此再不问琴,只闭耳听音,只是如此只为音律计,却又失了寻音的乐趣了。公子悟性高强,该不会如此拙坠吧!”

    张入云本就是个聪明人,听江海石一番话,一时已然领悟,当下只在坐在席上深深叩首道:“如此,还请老先生多多赐教了!”

    江海石见他天性恬淡,一时间便已得自解,也是佩服,此时却是庄了色回礼道:“不敢,还望与张公子一同研习。”

    二人一时心照,便都不在言语,倒是香丘一时好奇,只问那江海石老人,先时在店内弹奏的却是什么曲子时。

    老人闻言一时便已暗了色,度其神情,却与先时犹豫该不该传张入云琴艺时一个模样。

    张入云见只撺踱着张入云四处看烟火爆竹,后嫌张入云不趁她心意,反正已有孙玉儿作陪,便一只手拉着那小姑娘疯去了。

    好容易逛了一大圈才回,两人均极开心,那玉儿也在香丘相携的一阵狂奔下,小脸兴奋的红通通。香丘回来时手里已是买了好些烟花,只是她虽是在张入云面有要强惯了的,但也不敢独自一人放那爆竹,此时手里拿着信香,却是扭着身子要张入云帮她。

    张入云追亿往事,只在自己极幼小的时候,才有那过年放烟火的心境,此刻回忆起往事来却又是历历在目。眼里见得香丘和玉儿两个开心不已的女孩子,身旁还有一个白发长髯的长者,若在旁人眼里,定教人以为自己这一行四人是一家子出来游乐的祖孙三代。一时心里忽然有了家的感觉,却是心中唏虚不已。

    余下来几日,四人只在酒楼中喜过佳年,张入云与江海石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心情甚好,只一味的由着香丘疯魔,却是几日内把个小姑娘孙玉儿拐带的和她一般贪玩。期间只江海石与张入云指点些琴理技法,到了初五,老丈便带了张入云去了一间相熟的琴铺,因是老主顾,两人又带些年货做礼物,店主人便特为二人引入行内挑选。江海石挑选时甚是仔细,同时也为张入云说些内里,至后终是挑了一把罗汉竹的胡琴,虽是琴价贵了一些,但老人却是极力推崇。

    至此日起,张入云即开始正式学琴,好在他有自知之明,知自己禀赋不高,也不求甚通达,只欲求个奏曲时的意思。老人见他立意不错,倒也颇为赞许,一切功力指法,可以日后再练,但与音理详细,却是在这十余日间,细细的与张入云详说。

    自此张入云偶有闲余时,也略指点些吞气吐纳的功法与老人。果然江海石天资甚高,虽是年纪老迈,但他一来饱读诗书,比张入云学艺来的聪慧许多。二来老人年长,一生遭遇坎苛,经事极多,一时得授,悟性惊人。虽总是比幼时入道差了许多,但只十数日下来,也颇得进境,身形神气也在这几日间就有了些许不同,便是出入行止也比往日敏捷了许多。

    张入云想着江海石老人即已得指点,便是其孙女玉儿也合当一并传授才是,总只是于人强身健体的吐纳功夫,并未涉及修行奥义,正欲从容施教时,却发现香丘已于这数日之内已私相将崆峒心法相授。只是那孙玉儿禀性不及其祖父,功行反不如江海石来的激进,但到底是幼年入道,终是日后其根基比祖父要牢固的多。

    张入云不想如此一来,四人的竟得在一起研修,他也于此得窥崆峒派的心法,加上香丘一旁的悉心指教,和江老人的引经据典的相互印证,虽是与自己内功有很大不旁,但到底触类旁通,也得了不少的进益。至于江老人则更是受益良多,十余日下,到了元宵灯会过后,张入云除了因白阳图解不全未有相授,却一总的将自己经年累积下来的峨嵋心法倾心相授。

    那江海石实有些禀赋,加之多年不得伸展,此时一有遇合,只如百川纳海,似海棉一般的吸收他与香丘的一身道法。日后他另有遇合,竟得成地仙,却是张入云其时始料未及的。

    再说元宵节过后,香丘过了一个开开心心的年,却是再不敢耽误行程,只得收拾玩心与张入云上路。而两人与祖孙二人临别时,张入云从行囊内取出四五片金叶子与二人,掂量一下足有四五十两,足够祖孙二人多年花用,若是作点小买卖,却可保二人一生吃食。

    老人此时已深知张入云心理,也不多谢,只放在行囊内全与二人依依作别,倒是香丘心有疑惑,只问张入云平日里怎不见有这多金叶子。张入云犹豫半日方始回答说是在普济寺那日取二人遗失宝物时,顺便救下了春香姑娘,却是她在临行前硬塞给自己的,而此时与江老人作别,却正好合用。

    香丘听得普济寺当即面色即是一暗,又知那日张入云火烧古寺,恐还坏了一寺僧众的性命,一时再不向他问内里的详细,便是连春香姐姐的去向也都丢过了。

    江海石祖孙二人先行张入云一步,自上了舟船欲回返老家,张入云想着二人日后有缘再见,便将鄂州二云观的地址说与老汉听。老人闻之自是心感,一时与张入云香丘遥向作别,但见水天一线,浪涛滚滚,顷刻间祖孙俩的行船便已去的远了。

    祖孙二人离去后,张入云与香丘也不再耽搁,当下便是向东,直奔向鄂州,一路上张入云但有闲暇时,便将琴取出,端坐一旁操演,反倒冷落了香丘。

    香丘初时甚不满意,但至后来却见张入云每一弹奏那《穷途自伤曲》时,即是改了颜色,只在一旁暗自神伤,越是离那纤微洞远了,越是厉害,渐渐竟连夜里都抚琴而卧,时不时的要弄一番琴弦,好似疯魔了一般。

    晨起时,香丘与他好言相劝,他也不听,多日之下,人也变的憔悴了。香丘知道他是哀怜自己身世,满身的牵挂,却苦无进身的机会。此时又因失了方向,只为回二云观与其兄商议,一时里没了使劲的去处,却是一味的只用琴声浇愁。苦思数日,怕张入云如此下去终要累积成疾,他如今已是修道之人,一旦患病却是非同小可,当下一狠心打定了主意,却是行至张入云身前与之商量

    一时交自己一番打算与张入云说了,却是原来她知道青海有一座洞府,内藏前古遗珍,虽是其内的宝物以她与张入云的能力还无法取得,但那满壁的图解道藏,却是当今世上,只有她一人能看懂。虽然并不是那白阳图解,但其威力却该当不在图解之下。且内有天下三十六洞天福地所在的图址,到时纵不能得那道藏的威力,二人也尽可照那洞天福址,一一的追寻。想那峨嵋派势大,三十六洞天,与当年势盛之时侵占了多处。至时却可从容探索,以完心愿。

    张入云虽是连日来,心志颓唐,但神智却未被蒙蔽,一时见香丘说的慎重,当时即思虑到内中必有隐情,不然的话,以香丘的性子,绝不得到现在方与自己说起。虽是有心拒绝,只是想着隐娘与百花谷中长眠,自己空有一身蛮力,内功心法却始终不得完备,诸事不成,诸人亏欠,却是将拒绝的话临到嘴边,即又收了回去。

    当下他深深望着略带惊惶的香丘,直过了多时才与她点了点头,但又与香丘说好,到时只要碰上一点点的险阻困难,即不再坚持,当即便要回转。

    香丘见他已猜测到不少,一时也不再相强,只默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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