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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礼昂深沉地凝视着她，“天成大概是被绍智和明媚的死刺激到了，他打电话约了我几次，叫我陪他放松放松。我都没答应。他执着得很，我拒绝，他就一直打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找大庆，而是非要约我陪他。”
“后来你还是答应了。”许洛存说。
“嗯，没错，因为他约我陪他游泳啊。吃完饭，喝好酒，去游泳。”杨礼昂满意地说，“游泳，多么棒的提议。”
许洛存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酒后不能游泳的常识，自然明白他为什么说杨天成的提议棒。
“大概老天爷真的是在帮我，游到一半，天成居然抽筋。”此时他眼波转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在他常常游泳的河段，不要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我还需要做什么呢？我只需要看着他就好，就像当年……”
“当年？”许洛存直觉他已经说到了当年关于杨礼明失踪的事，神经不由地紧张起来。
杨礼昂沉下声音，“你知道，我有一个哥哥。”
许洛存点头。
“你果然知道。”他苦笑了一声，“他后来失踪了。”杨礼昂说，“在我七岁那年春节。”
“那天我们几个一起去水库玩，中途我和思琦去附近的芦苇地上厕所。”他想了一下，“细节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返回水库的时候……”杨礼昂忽然说不下去了，他呼吸急促，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特别是眼睛，双手的指腹紧紧按在眼睛上面，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看不到眼前发生的事。
“礼昂，礼昂，”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别急，慢慢说，所有事情都过去了，”
杨礼昂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我返回水库的时候，看到的画面，是我哥从湖面冰窟窿里伸出的手……”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不知道是要笑还是要哭。
许洛存瞳孔放大又缩小，所有的震惊都凝固在脸上，惊恐地杏眼圆睁，连眨眼都忘记了。
杨礼昂放下手，“而他们几个，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说这句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有多平淡，就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情。
这就是原因，这就是他做这些事的动机。
“所以对天成，我还挺感谢他的，他让我彻底体会了一把当年他们几个人的心情。”杨礼昂那诡异的笑容又再次出现，笑容背后的眼底，分明是森森的阴冷，“反正他经常都会去游泳，反正也没人知道他那天是要我陪他去游泳的，反正就是这么的顺利。”
许洛存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情绪面对杨礼昂，“那杨庆呢？”
前三个都被他伪装成意外，为什么到了杨庆这里，整件事情的画风都变了？
“大庆啊……”他若有所思，“大庆是罪有应得。所以他必须死，还要光明正大的死，不能是意外，只能是被寻仇，所以要惨烈一点才能被重视。”
他没明说，许洛存却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忽然笑起来，“也挺有趣的，那天和你约了逛庙会，我迟到了，你都没发现我身上有血腥味儿吗？”
许洛存一阵头皮发麻，原来他是那天完成的抛尸，这就想通了为什么尸块会在玉良村被发现，因为那个新建的公园就在那里。
提起杨庆，杨礼昂满眼厌恶，“要不是他，我哥至少不会死得那么孤单。”
许洛存忽然感受到自己手脚冰凉，尽管她穿着和制冷的的大衣，却还是冷。
“水库上的冰窟窿是他凿开的，说是可以捞鱼；我哥掉进去也是他阻止大家施救的，他说的没错，只要我们不吭声，大人们不会怀疑几个小孩子。”
许洛存倒抽一口冷气。
“都让他说对了。我哥失踪了，就失踪了，的确没有人怀疑我们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我哥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拐走的，我哥是自己走得迷了路，我哥也是被村外出没的野兽叼走了，反正一个小孩子，没有反抗能力，没有自救的能力，没有人知道……”他咬紧后槽牙，眼中含泪，“我哥是在他们几个眼睁睁地注视下，淹死的。”
这句话每个字都从他牙缝间挤出来，声音却特别轻，让许洛存几乎以为他没有力气说完一样。
可让许洛存感到寒意刺骨的，是杨礼昂自己，别人不说出真相，他呢？他为什么也不说？
杨礼昂看懂了她眼中的怀疑，自嘲般的笑了出来，“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不告诉大人们我哥去哪儿了？”
不等她的回答，他便继续说道：“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那天回家之后我就开始发高烧，等几天后烧退了，我已经把当天看到的情景都忘掉了。”
“选择性失忆？”许洛存又一次瞠目结舌。
“我不懂，可能是吧。”他叹气，“反正都忘掉了，剩下的就只有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虽然我很想我哥，可是渐渐的，我也记不起来关于他的很多事情，要不是翻看家里的相册，我可能连他的样子也不记得了。”
“可是你还是想起来了。”许洛存替他难过，如果他一直没有想起来，后来接二连三的事情也就可能不会发生，“你是在烟火晚会的时候想起来的？”
杨礼昂看着许洛存的时候，满目欣赏，“所以我才说你根本什么都知道。”
这表扬猝不及防，但许洛存受之有愧，“我瞎猜的。”
杨礼昂不在意地笑笑，“就是那晚。那晚让我见到了十几年没有看过的烟花，和我哥出事那天的一样。我被封存的记忆，就这样被唤醒了。”
许洛存依稀记得，那天晚上她曾经和杨礼昂走散，后来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跑到她身边的，当时她以为他只是因为奔跑和着急才会出汗，现在想来，应该不是。
“我在烟花下面，想起了那天的事，清晰地记得大庆是怎么阻止他们几个救我哥，我全看见了，却假装没看见。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会那么害怕，连问都不敢问，或者我在担心他们会杀掉我。”
许洛存换位思考，虽然不能苟同，但却也觉得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只有思琦她什么都不知道。”想起杨思琦，杨礼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温暖，“她那天还陪我一起找了很久我哥。她不知道，可是我都知道，只是当时的我不敢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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