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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郑慕儿射杀雪儿的场景，雪儿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面部扭曲。
姬苏在比武场拼了命地练功，想让自己忘记那一幕，他的脸和脖子累得通红，却依然不想停下来。
秦逸仙远远地走过来，发觉了他的异样。
他隐隐有预感，焦急问道：“今日谷中落雪，你又不在，是不是雪儿出了什么事？”
听到“雪儿”两字，姬苏全身僵硬住，然后猛地向着远处的草人发出空气弹。
那草人“哗啦”一声轰然倒地，破碎成渣。
“她被郑慕儿杀了。”
姬苏平静地说道。
“什么？！”
秦逸仙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
“林素！”
这时，一个低沉而响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是李温满。
他不知何时回了谷中，方才见姬苏在练功，远远地观察了一阵，慢慢向着他二人走来。
“师父。”
两人见到他，皆是低头行礼。
李温满盯着姬苏大汗淋漓的脸，缓缓道：“你同我到练功房来。”
然后转身利落地离开。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姬苏不知他的意图，只是心中隐隐地不安。
这还是第一次，他单独与他相处。
练功房此时并没有人，李温满将他带到一墙之隔的祠堂。
正中央的墙上挂着李温满的画像，曾经那里挂着父亲的《明月清风》。
李温满背对着他，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角现出皱纹，胡茬随着肌肉轻轻抖动。
“在你眼里，为师是怎样的人？”
姬苏有些意外，思忖片刻，答道：“大周一等一的除妖师，百姓信任的人。”
“不不不，我不要听这些，我只听你的看法。”
他迅速打断了他，并不满意的他的回答。
姬苏低下头，想起了幼年时的李温满。
他善解人意、诙谐幽默，有天赋，又踏实努力。
姬苏抬起头，平静地说道：“师父曾经在我眼中高高在上如同仙人一般，真正靠近才觉得师父接地气。您会因为厨子的一道菜不合您胃口而破口大骂，也会为了嘉奖大师兄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分给他。”
“接地气？哈哈哈哈。”
李温满没想到他会这样评价自己。
姬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经仍旧紧绷着。
李温满自顾自说道：“浮生谷并不是为师创立的，前任谷主姬崇乃创始人，曾经他是大周的一道天光，为师只不过是他身后的小喽??Ｄ憧商?倒?巳耍俊
“并未听过。”
纵使心中波涛汹涌，姬苏仍旧表现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哦？你既来自南边，竟不知晓八年前姬崇前往崖州，成为一方百姓的庇护神？”
李温满像在钓鱼。
姬苏强忍着情绪，答道：“阿素出身贫寒，随县远离崖州，自幼又不曾离开过老家，有些孤陋寡闻了。”
李温满看了他一眼，轻松道：“嗯，不怪你。”
然后他慢慢地从柜中抽出一张画像，将它一点点展开。
“姬崇虽为前任谷主，却背叛了皇上，背叛了大周。他意图造反，被郑将军斩杀于崖州，为师要你好好看清此贼人的脸，以审视自身。从今日起，每日唾弃他就成了你们的必修课。”
李温满语气稀松平常，他将那画卷垂直展现在姬苏面前，嘴角微微上扬，得意道：“今日就由你开始吧？”
姬苏看着父亲那张熟悉的脸，十分想念。
又因李温满的要求心中无比愤怒。
他酝酿了几秒，终于对着那画像啐了一口痰。
“很好，现在，你去把大家都喊来。”
李温满笑容更盛，好像诡计得逞般，纵情看着姬苏表演。
姬苏平静地答着“是”，然后扭过头去，眼中满是憎恨。
他已料到，李温满对他起了疑心。
那日白龙的事暴露，他就开始寝食难安，今后，还不知道李温满要如何对付他。
所有人都被召集在一起，对着姬崇的画像吐痰。
姬苏平静得像个木头人，望着一个个曾经父亲如亲生儿子般对待的弟子们尽情侮辱着他。
李温满则安逸地坐在塌上，边喝着茶边欣赏表演。
“很好，以后每日清晨傍晚各一次，作为你们的每日练习。”
说完，他长笑三声离开了。
弟子们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仿佛那只是一件八卦。
只有秦逸仙注意到姬苏的情绪，扶着他慢慢走出了大殿。
林之岚站在屏风后，眼里一直观察着姬苏二人。
郑彦并不知道郑慕儿与姬苏闹矛盾，约姬苏醉生梦死一聚。
好在这一回没有选在“昆仑决”那样的包厢，两人坐在一个有窗，有屏风的雅致包厢。
郑彦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直言道：“你必须尽早迎娶慕儿，否则她只会沦为金陵城的笑柄！”
姬苏意外道：“郑大将军何时同意了？”
没想到他下一秒却说：“只要你肯放弃九皇子，与老夫站在一起，支持太子一党。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三日后，我还在这里等着你，等你的回答。你若给了我满意的答复，我会尽快安排你与慕儿的大婚。”
姬苏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郑彦说完这话就走了，不作片刻逗留。
姬苏独自一人倚在窗栏上想了很多。
楼下依旧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但似乎一切又都变了。
第二日，姬苏要进宫当差，他托阿襄去给郑慕儿送信，约她于御花园桃林一见。
自那日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但如今不得不作出抉择。
郑慕儿如约而至，两人在桃林里碰面了。
这里没有旁人打扰，可以好好地说说话。
郑慕儿瘦了。
这是姬苏见到她后的第一感觉。
她变得十分憔悴，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两人也不说话。
但眼里都有万千情绪。
姬苏一步步走向她，停在她身前。
缓缓开口道，声音有些许颤抖：“你还好吗？”
郑慕儿那一刻顿觉委屈，别扭了一阵，径直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
双手不停地敲打着他的肩膀，脸上滑下两道热泪，抽泣道：“不好！一点都不好！都是你！都是你！”
姬苏安抚了她一阵，两人并肩在桃林里走着。
这里，是他发现自己爱上郑慕儿的地方。
如今，选在这里，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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