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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小说网 > 世家女子图鉴 > 182章 救母出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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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

    冷宫。

    卫皇后面窗而站,她是生而优渥的官家小姐,进宫后受宠几十年不断,第一次居于如此恶劣的地方,白天闹老鼠晚上闹鬼,卿公度所言非虚,所谓的鬼,其实是住在冷宫里的女人们,罪有应得的不甘,给人陷害的更是愤怒悲戚哀婉,而她们基本都无事可做,白天睡多了,晚上就或詈骂里哀哭或歌或泣,总之各种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是闹鬼比闹鬼还可怖。

    卫皇后不哭不闹,还能够正常的吃饭喝水睡觉,还能够偶尔绣绣花看看书,她更冷秋说:“这是我十几年来最舒坦的日子了。”

    此言非虚,自打鸿门关做了那偷龙转凤之事,她就再也没有安生过,所谓做贼心虚,时时刻刻提防东窗事发,也时时刻刻在惦记那个刚出生就给自己抛弃的女儿,这方面是担惊受怕,那方面的牵肠挂肚,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度日如年。

    而现在,再也不必担心东窗事发,再也不用担心女儿过的不好,所以,她的心反倒很安宁。

    冷秋是向李绶主动请求过来陪她的,此时端了杯茶过来,轻声道:“娘娘站了很久了,坐下歇一歇吧。”

    卫皇后慢慢转身,徐徐踱回椅子上坐好,接过茶杯呷了口,喝了满嘴茶叶沫子,吐在地上,若无其事的继续喝。

    冷秋叹道:“内务处的人也真是会见风使舵,娘娘风光的时候,个个巴结,而今娘娘落魄了,炭不给,饭食也清淡,茶也没好茶,想想真是可气。”

    卫皇后淡淡一笑:“冷宫如果有龙井有碧螺春有蒙顶有瓜片,那还叫冷宫吗,人家还给咱们茶了呢,如果不给,也是本分,即便是没有白开水,汲出来的井水一样解渴,我可是听说农人们都喝那种水呢,也不见得农人不长寿,反倒比养尊处优的人更加健壮。”

    冷秋凄然道:“娘娘如是想的开,老奴也放心了。”

    卫皇后放下茶杯,抬手把落发掖在耳后:“我当然想的开,因为我的女儿出落得那么美,又嫁了个天下第一好男人,我放心了,莫说冷宫,即便是现在赐死,我也无怨无悔,人啊,不能做错事,否则一辈子心不安,我拼命救了玉琅,总算做了丁点的补偿,所以我心安了,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何况冷宫没什么不好,至少清静。”

    提及生死,冷秋忽然想起一事,虽然房中止她们两个,还是低声道:“听说那个淑妃找皇上了。”

    卫皇后目光一凝,转而笑了:“就知道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她怎么说?皇上又怎么说?”

    冷秋道:“她能怎么说,还不是说娘娘做了罪大恶极之事,按律当斩,可皇上说,宫中想来没有处斩嫔妃的例子,她又说,赐斟酒,或是三尺白绫,然后皇上又说,举凡是人,谁没有错,况杀了娘娘,会让人怀疑韩王一直给人传言的身世,这与江山社稷无益。”

    卫皇后冷冷哼了声:“她是急不可耐了,其实她急什么呢,皇上膝下,也未有秦王可以继承皇位了,早晚都是她的,而我已经打入冷宫,她何必赶尽杀绝呢。”

    冷秋道:“她能不急吗,她明知玉琅公主非等闲女子,一旦公主殿下出手救母,娘娘就有可能走出冷宫,她大概是怕娘娘反过去咬她一口。”

    提及锦罗,卫皇后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了,嘴角也慢慢荡出一个舒心的笑,不过锦罗想救自己,谈何容易,而对于淑妃锦粟,她摇摇头:“那种你争我夺,我已经厌倦了,我也不指望玉琅来救我,我有罪,就该受到惩治,这样我的心反倒会好受些,毕竟皇上待我不薄,而我却骗了他十几年,实在不该。”

    冷秋劝着:“都过去了,娘娘别想太多。”

    卫皇后仰头而叹:“我这辈子,做下最后悔的事,就是把锦罗换成元一,和亲生女儿分离十几年,最后还不是这样的下场。”

    忽然有什么打脚面上爬过,低头一看,是只长长的虫子,她只俯身拨拉下去,不喊不叫,淡然处之。

    冷秋走过去一脚踩死那虫子,道:“当年的事,老奴虽然不赞成,但也不能说娘娘就是错了,假如娘娘带回来的是玉琅公主,那起子小人,说不定早把娘娘祸害死了,而公主,也不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长大,反倒是长在苏家,公主却是过风平浪静。”

    卫皇后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看玉琅过的好,我也就心安了。”

    忽然想起另外一事,问冷秋:“你陪我在冷宫,哪里打听到那些事的?”

    冷秋下意识的摸了摸头顶:“内务处那些人来送饭食,稍微打点下,他们就说实话了。”

    卫皇后这才发现她头上只留一支簪子,剩下别无任何首饰。

    正此时,有咚咚的敲门声,主仆对视,卫皇后疑惑:“这时辰还没到饭时呢?”

    冷秋突觉不安:“或是有旁的事吧,我出去看看。”

    待来到庭中开了门,是冷宫侍卫,那侍卫道:“有人来看皇后娘娘。”

    冷秋正狐疑,打旁边闪出来锦罗。

    那侍卫小声叮嘱锦罗:“王妃不宜久留。”

    锦罗点头:“我省得,多谢了。”

    那侍卫道:“王妃客气,咱们都敬重王爷的为人,也受过王爷不少好处呢,下官在外面守着,王妃进去后长话短说,一旦给人发现,下官的脑袋恐都不保。”

    锦罗点头:“放心。”

    那侍卫让锦罗进去,然后紧闭上宫门。

    冷秋赶紧给锦罗施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对于这个称呼,锦罗颇感不适应,只说:“姑姑多礼,娘娘呢?”

    冷秋心里高兴,知道锦罗一来,卫皇后便有救了,于是道:“公主跟我来。”

    引着锦罗进了房,而里面的卫皇后早听见隐约的谈话声,虽然没听清楚交谈的内容,感知到是锦罗来了,早高兴的迎候在门口,乍然见了锦罗,却突然绷起脸斥责道:“你怎么来了,这是什么地方,不该是你来的,赶紧走。”

    锦罗有些不知所措。

    冷秋道:“公主来都来了,说几句话再走不迟,再说外面有侍卫守着呢,更是靖北王提前安排妥当的,娘娘莫要担心。”

    卫皇后于是转身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问:“什么事,赶紧说吧,说完就走。”

    冷秋忙替她向锦罗解释:“娘娘怕你跟着受牵连。”

    锦罗点头表示明白,既然如此,她也索性直截了当:“娘娘可否想过带发修行?”

    卫皇后猛一回头:“带发修行?”

    锦罗道:“是,虽然禅寺的日子枯燥,也总比冷宫好,而假如娘娘能够礼佛诵经,不图个长命百岁,还图个与世无争,与人无争。”

    她特别加上后面的“与人无争”,暗示卫皇后,与人无争,方能保命。

    卫皇后凝神思索,想起了之前的周皇后,她抱回李元一,晋到卫皇后,成功挤走当时的周皇后,那周皇后气李绶不顾结发之情,毅然而然的往禅寺带发修行了,于是谁都说那周皇后脾气大个性强,其实卫皇后心里清楚,那正是周皇后的聪明之处,一旦落势,自身难保,离开皇宫远离纷争,才能明智之举,所以锦罗这样一说,她的心头豁然开朗,她倒也不怕死,但不想死在敌人手中,更何况,她内心如此安宁,早已放弃了浮云之富贵,如能往禅寺修身养性,未尝不是件更好的事,于是欣然点头:“我愿意,可是,皇上会准吗?”

    锦罗立即面带微笑,感觉自己不虚此行,道:“娘娘放心,一切有我呢。”

    想起了那侍卫的交代,于是匆匆结束了这场谈话,待想走,卫皇后喊住她:“玉琅!”

    锦罗本能的回头,感觉玉琅这个名字既陌生又熟悉,李绶还没有正式认她,她也没能做到身份转换,苏锦罗这个名字和身份陪伴了她十七年,李玉琅在她听来,仿佛是一个与之无关的人似的,但也不好反驳卫皇后,于是微笑道:“娘娘有事?”

    卫皇后嘴唇翕动,想说的话鼓足勇气硬是没敢说出口,迟疑半天:“你自己保重。”

    锦罗屈身:“多谢娘娘。”

    卫皇后多么希望她能省去一个字,可是,一旦自己开口,不知锦罗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假如她反应冷漠,还不如不说,于是挥挥手:“去吧。”

    送锦罗离开,冷秋转身回来,见卫皇后还盯着那宫门看呢,问:“娘娘方才为何不说呢?”

    卫皇后知道冷秋了解她的心里,怅然道:“我把她丢弃了那么多娘,实在不配做她的娘。”

    冷秋扶着她,慢慢回到房中坐下,知道她此时的心里,一半是开心,一半是悲戚,开心的是女儿能够来看她,还准备营救她出冷宫,悲戚的是母女两个,竟然如此是疏离,冷秋安慰道:“这没什么配不配的,公主是娘娘所生,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娘娘就是公主的娘。”

    卫皇后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倘或母亲不能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不认也罢,而我此时更担心的是,玉琅说帮我出冷宫,皇上或许不会特别为难,就怕有人从中作梗。”

    所谓落坡的凤凰不如鸡,那些曾经被她压制过的,还不得乘机来整治她,换做是她,亦会这样做。

    冷秋笑了笑:“娘娘该相信公主的能力,还有靖北王在背后撑腰呢。”

    如此一说,卫皇后放心了很多,可是,她仍旧怕锦罗为此得罪什么人,其实宫中现在的情形很明朗,继承王位的,唯有李元次了,而她业已打入冷宫,虽然暂时还没有废除皇后之位,也只是早晚的事,也说不定就在明天呢,等李元次封为太子,苏锦粟顺理成章也就会晋为皇后,锦罗和锦粟虽然是姊妹,但并非亲姊妹,即便是亲姊妹,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任凭谁都不会手下留情的,所以,她有些担心。

    而锦罗,离开冷宫也没有直接出宫,而是来到了御书房,门口请执事太监通禀,说要觐见李绶。

    书房内的李绶正在批阅奏折,听说锦罗来了,微微挑挑眉,有些意外,按理,命妇是不能直接来见皇上的,有事或是拜见皇后或是拜见太后,所以锦罗来见他,他就知道有重要的事,于是颔首:“叫进吧。”

    执事太监出去宣旨,锦罗款步而入,一定的距离站住,深深拜了下去:“臣妇苏锦罗叩拜皇上。”

    李绶离座而起,走过来亲自搀起她,蔼然而问:“你怎么来了?”

    锦罗谢恩,站起道:“臣妇有事禀奏皇上。”

    李绶仍旧柔声细气:“你有事,让靖北王来就可以了,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锦罗咬了下嘴唇,似乎在下决心,终于道:“此事关系到臣妇的母亲,所以,臣妇才亲自来的。”

    李绶讶异:“你母亲?”

    他是不知锦罗口中的母亲,是乔氏还是卫皇后。

    锦罗道:“臣妇之母卫皇后,给打入冷宫,身为人女,焉能见母亲受苦而袖手旁观,所以臣妇请求皇上准许母亲出冷宫往禅寺带发修行,一来,让母亲在佛前忏悔所犯的过错,二来,唯有臣妇的母亲离宫,皇上方能下旨册秦王为太子,而秦王之母淑妃娘娘,也方能位居中宫。”

    她竟然喊卫皇后为母亲,李绶有些惊喜,亦有些惊奇,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忘记了当年给卫皇后抛弃之恨,但后面的话,李绶有些不解,问:“你为何有此想法呢?”

    锦罗道:“天家虽大,一如百姓家过日子,百家姓家都讲究,中馈虚,家不兴,而今母亲给打入冷宫,后宫少了主事之人,而太子之位一直悬着,也让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太子立,万事毕,没谁会在为此事议论纷纷,皇上也落得耳根子清静,这难道不应该吗?”

    按律,女人不得干政,卿公度教授锦罗说这番话的时候,就是考虑到李绶和卫皇后一样,对锦罗持有一种愧疚的心态,虽然抛弃锦罗是不是他,但身为父亲,错过了女儿十六七年的成长岁月,自然会感到歉疚和不安。

    果然,李绶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朕会认真考虑的。”

    锦罗满心欢喜,重又施礼,正待说声谢恩,有执事太监进来禀报:“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锦罗一怔,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她再面对锦粟,内心感觉很复杂,亲不亲,仇不仇,百味横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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