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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她目送她出房门，仍是乖巧柔弱的样子。
手机不期意间又开始响，她慌乱了一瞬间，马上翻出来按了静音。
回头看江小雪已经轻轻带上了房门，她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注意——可是，要不要提醒她引起注意呢？
江小雪站在房门外，觉得陈芝芝有点不对劲。
她的欲言又止，她听见手机震动的慌乱，她说不愿意去接触外人，她说哥哥不择手段。
她是在提醒她些什么吗？
陈子骁、梁秋生……梁秋慈……大概是哪怕她摔了腿、不出门，也有人嫌她过得太好？
她倒是有点期待，若真是梁秋慈，她是在耍什么花样呢？
有些人要是好好待着，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偏要自己凑上来，那就告诉她——她也不是好拿捏的。
陈芝芝用力捏着手机，恨不得把它捏碎了好不再管它。
她终是颤着手回她：“你想怎么样？”
“让她离开沈亭君，我会给你和哥哥制造机会。”
“那我离开梁医生呢……”
“那是你的事，怎么处理照片，就是我的事了。”
为什么？她并未得罪过梁秋慈吧？
可是她的手中有她的丑照，哪怕没有理由，她乐意就能将照片发布出去……命运，从来不会偏袒悲惨的人，真是不公啊。
陈芝芝心里涌起一股恨意，也好，由她来“帮”梁秋慈，起码她暂时不会再想别的办法加害小雪……
她偏要揭开这个女人丑恶的嘴脸，就算拼个鱼死网破，她这样本就没有希望的人，也是功德一件吧？
见她不回话，梁秋慈渐渐没了耐心。
近来沈缘惜总是找她麻烦，偏又学乖了不再弄得尖锐乖张，她不待见她又显得她小家子气。这会竟然连个向来好拿捏的软柿子，都不听她的话。
“你以前也见过沈亭君吧？不必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告诉她当年的那些事，让她见见不一样的沈亭君，明白我的意思？”
江小雪既和她关系不错，由她说出那些话来，便让人多信服几分。
呵，那样一个暴躁冷酷的人，为了她收敛起一身孤傲，真是令她心疼呢。
温润谦和？不，她要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回来！那样张扬肆意无所顾忌的人，让她心心念念想了八年的人，凭什么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做，就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梁秋慈向来平和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即使是只能远远的观望，她也不想他身边有别的人。
说不定，她会有机会呢？她了解他的过去，但她可以包容他啊！
梁秋慈绽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立马冲散了她人淡如菊的人设。
她有把握陈芝芝会答应，就算她不为了哥哥，她也没胆子让照片传出去。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报复心极强的哥哥，陈子骁。
这样一个懦弱的女人，她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既然她如此不识抬举，她更不会让她肖想哥哥。
果然，过了一会儿，她收到了陈芝芝的信息。
“我知道了。”
陈芝芝感觉又出了一身汗，像打了一场硬仗似的。她不想助纣为虐，但也没那个本领翻云覆雨。
怎么办？
她甚至想到了最坏的打算——梁秋慈对她总不见得有防备，那么，同归于尽？
她闭了闭眼，企图安分下血液里叫嚣着的不安因子。在很久之前，她就知道，局促的死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她可以死，但如果梁秋慈死了，她的父亲……怎么说也是曾经的黑道头儿，她家一个不过是混过几日道，还想着洗白的，怕是经不起折腾。
虽然——她对于她的家人，也没多少情分在。
那年她的哥哥为了一个女孩儿，和沈亭君打的不可开交……以至于沈亭君温和地与她讲话时，她甚至不敢相信这个敛去锋芒的人，会是那个残暴无情的少年。
哥哥，一开始也没有发现吧？但他总会知道的。以他的性子，知道那个当年揍了他的嚣张少年，如今又将他有几分好感的姑娘抢走……
她到底该怎么办？她还能做些什么？她为什么这么没用？陈芝芝痛苦地倚靠在书架上，一本斜放在桌上的书掉落下来，却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陈芝芝苦涩地笑了笑，这真是个有病的世界——
她自己抑郁成疾，她哥哥道貌岸然，她父亲为老不尊，梁秋慈偏执己见，沈亭君桀骜狂躁，就连十岁的蒋初阳，也被冠上多动症的罪名。
还有多少麻木不仁的人，偏帮着那些执掌不公的狂徒？又有多少无知无畏的人，向往着那权利至上的宝座？
她描摹着黑色的书封，觉得自己也沉入了颠狂。黑夜给了她黑色的眼睛，她却身陷囹圄不敢碰触光明。
窗外似乎有晚归的车开过，雪亮的大灯照得屋里也明亮了一瞬。陈芝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缩在书架的阴影后。
装着牛奶的白瓷杯却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淡淡的奶香味儿拼命诱惑着她上前品尝。
陈芝芝怔了怔。
她艰难地动了动她漂亮的眼珠，又看到为她带来的柔软衣服。
突然就想起太宰治说的那段话：我本想这个冬日就去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想的那么坏吧，至少还有像江小雪这样的。
她也许心里装着不为人知的苦，却散发出纯粹迷人的光芒。
真是……怪人一个啊。
她是条涸泽里垂死挣扎的鱼，希望却如同是几滴眼泪，不够生存，也不舍死去。
不过，既然她有衣服还有牛奶，起码，得比太宰治好一点儿，活过夏天吧。她又笑了笑，在心里默默喊道：我一定有办法的，江小雪，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她想，有些人，是真的不配为人。可是生而为人，她只能说一声，“不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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