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百岁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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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片拍得还算顺利。

    学校会洗出来，而后全班每人一张。

    发照片时，也就是高考的最后一天，最后一晚。

    这夜，全校高三在学校二楼食堂举办了欢送仪式。

    也被称之为是——最后的晚餐。

    每个班级有指定的区域。

    是和自已同窗三年的同学，以及老师同桌饮酒吃饭。

    也是这夜，学生可以喝酒，可以随意。

    因为，这是他们青春的终结点。

    过了这一天，他们、就是大人了。

    就再也没有机会任性，耍小脾气，甚至是有人管教了。

    他们心中，不无要去陌生城市学习的憧憬。

    最多的，大约是即将离别的消愁。

    如是，男生灌酒，女生落泪。

    好好的一次放松机会，硬生生被闹得心里不愉快。

    自然如此。

    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即便曾经唾弃千百遍，却仍无法讨厌。

    学校，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吧。

    这年这夜，是苏执经历过的，第二次难以忘记的别离。

    第一次是离开顾随。

    那一次，心里大概只剩下酸楚和无奈了吧。

    妈妈死了，她却连落泪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都还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

    她被草草下葬了。

    而自己，远赴别的城市，开始了一场与生活对抗的斗争。

    索性她赢了，一切都刚刚好。

    只是那次离开，她走至半路时，脑中突然涌现一个少年的身影。

    眉目含笑，眼中温柔。

    她差一点，就走不成了。

    不因其他，只是自己的心，它不肯走，而自己，也是如此。

    那时，她甚至涌现出一个念头。

    宋家只是瘫痪了一个人，可她、失去的是生她养她的妈妈，凭什么到最后，连顾随都得抛下。

    这样想的苏执，确实好邪恶。

    最后，她还是没有留下，选择了跟他们一起，抗下所有风雨。

    而后安然归家，回到她的顾随身旁。

    第二次离别，也就是这一次。

    她心里，甚至有些难受。

    即使知道不论如何，她跟顾随都不会分开。

    可若是谈及过去，她依旧满心忧愁。

    班上很多人哭了。

    男生在忍泪，女孩在抽泣。

    一方在拼命喝酒，只为在醉的那一刻，和心悦之人说句喜欢。

    一方小声哭泣，只因受不了离别，忍不了消愁。

    他们不知前路在何方。

    即便长路漫漫，也想不负过往。

    索性不晚，他们不老，也够爱对方。

    以后的日子，苏执记过一篇日记。

    主要内容是这样的:

    那天的欢送会，感动还是有的。

    班上一直被大家说是书呆子的男生，和全班个子最小的可爱女生在一起了。

    他们一定会很相爱吧，就和我跟顾随一样。

    不知道哪个班的一个男生跟我表白了，说是怕喜欢了这么多年，连个让我知道的机会都没有。

    他当时脸涨得通红，多半是被顾随吓的，也不知道这个坏家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凶巴巴的真可爱。

    许沓和宋暖，相约报考T校就读，我和顾随也填了这个学校。

    老天爷一定要保佑我们四个，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然后、幸福快乐一辈子。

    在一中呆过的两年，是我从天堂跌入地狱的一个阶段。

    因为我失去了最爱的妈妈。

    可我依旧努力活在世上，我相信天边的繁星，总有一颗是她。

    每天夜里，她会眨着大眼为我照明。

    前路黑暗，即便无光我也不怕。

    因为心里有她，身边有顾随。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跟顾随在一起一辈子。

    我不会奢求下辈子，只愿今生便好。

    下辈子命格如何，与我无关，我不期待，更不奢求。

    在此重新说一次，我叫苏执。

    苏醒的苏，执着的执。

    最爱的人是妈妈，最亲的人是爷爷奶奶。

    最喜欢的人、叫顾随。

    他的名字很好听。

    顾忌的顾，跟随的随。

    没有丝毫顾忌的跟随他一辈子。

    这是我当时的想法，当然，以后的我，也会如此。

    想当这个世上最爱他的人，做他的阳光，做他的温暖。

    永远站于他的身侧，眉眼带笑，弯眼咧嘴，声音温柔，像耳边的清风，像三月的骄阳，像清晖的明月，像天边的繁星。

    然后告诉他:“顾随，别害怕。”

    “我不会再让你看到黑暗。”

    即便世间满是苍凉，我也会做你最后的温情。

    莫要留恋人世，独恋我一人便好。

    最后的题记是这样一句话: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自欢送会一别之后，高三年级统一放了一天假。

    也就是一天后，他们将整装待发，要去迎接新的生活。

    也就是要为自己的梦想，开始努力奋斗了。

    这一天，顾随苏执并未出门也未复习。

    高考固然重要，养好身体才是前提。

    两人在家窝了一天。

    当然，顾随强烈要求，并且主动脱去鞋袜，硬生生在她床上待了一整天。

    她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睡就睡吧，可把脸死命往上蹭是啥意思？

    还一脸得意看她。

    简直该打。

    还有，能不能别拿她的照片使劲瞄，真人就在这里好吗？

    最后顾随拿出了他们班的毕业照。

    学校请的人，大多拍得不够仔细。

    草率得很。

    唯独能认清脸和衣服，表情就不要提了。

    顾随却看得特别认真。

    毕业照下方会打印全班同学的名字。

    而顾随的下面，就是苏执。

    两人的站位方向有所不同，可名字却在一起。

    他不由得心中一喜。

    笑眯眯的开始报读，一副认真的模样。

    到他们两时，他特意提高分贝:“苏执——顾随。”

    惹得苏执忍不住回头看他。

    他依旧在笑。

    却没有再继续读下去。

    只是反反复复念着两人的名字:“苏执——顾随，顾随——苏执。”

    随后突然一笑，揽过她的肩膀，笑着指给她看:“你看，不管怎么念，苏执身旁，都是顾随。”

    不知为何，她竟有些想笑。

    少年看着相片时的神情，认真得不行。

    引得她忍不住点头:“是啊。”

    苏执身旁，只能是顾随。

    所谓的爱，大概就是如此吧。

    初遇这个人，苏执只想远离，再远一些，最好永世不再相见。

    可他啊，死皮赖脸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她。

    缠着缠着，心也跟着他走了。

    飞啊飞，太远，她也就懒得收回来了。

    若是此生一定要找一个白头偕老之人，她心里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顾随。

    不够优秀，却在努力。

    心里有她，也只有她。

    除非手捧黄土，否则，她陪他百岁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