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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旧东西，我本就是要拿出来丢掉的，送你也罢！”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这么崭新的，还散着香味儿，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孟玉菀颦眉，看了看苏娘手里的那件衣裳，回忆起她同自己说的那个故事，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动了动唇瓣，嗓子里干干痒痒的憋着话说不出来。
苏九儿轻笑两声，声音比银铃叮叮当当的响着还要悦耳动听，她颤了颤纤长的睫毛，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氤氲着迷蒙的水汽儿。
“你便收下吧！”苏娘背过身去，将那些衣裳再次一股脑的塞给孟玉菀，不等这小孩反应过来，自己就骨碌碌一滚，在柔软的床上蜷缩着被子，活脱脱像只蚕宝宝。
“我就不送你出去了，不用帮我带上门了，我就躺下，趴一会儿而已。”她用被子蒙着脑袋，瓮声瓮气的开口。
孟玉菀愣愣的点点头，怀中的衣裳沉甸甸的，踏出这个房间前一刻，她听见了隐隐的啜泣声，悠长而朦胧，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可孟玉菀知道，这都是苏娘在哭。
师父在看到这些衣服时显得很是平静，可缩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着，额头上暴露的青筋都让孟玉菀一一看在眼里。她悄无声息的打量着，然后低下头，浅笑着不言语。
师父沉静的眸子凝望着这座酒肆，门外挂着的两颗大红灯笼被风吹得一摇一晃，像极了苏九儿的裙摆，摇曳生姿。
他看着看着，不知怎的，眼眶红了。抬手去擦，笑道:“今日风有些大。”
看到师父那一头花白的头发随着风儿舞动，孟玉菀才恍然发觉，师父他的头发白成这样，多半是操心害的。
五官端正，眉眼之间隐约还能看出一些年轻时候的风采，走路时昂首挺胸，背脊笔直。
“师父，起风了，将大氅穿上吧！”孟玉菀抬高了拿着大氅的胳膊。
师父下意识的接过大氅，盯着怀里的衣裳愣了愣，他抬起手，似乎想披上，复又放下。
“我不冷，走吧！”将孟玉菀拿着的几件衣裳都揽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他抬腿大步往前走去，孟玉菀从后头看着师父单薄的背影，莫名的觉得他像是落荒而逃。
到了衙门时，门外的捕快殷勤的同师父打招呼，顺带递了颗糖果塞给孟玉菀，这叔叔姓杨，同陆尚和师父关系都挺好，连带着对孟玉菀也格外照顾。
“谢谢杨叔。”孟玉菀压低声音，听起来还是有几分女孩子气，却也没人怀疑过，只当是年纪小，还没长大的原因。
杨叔嬉皮笑脸的摸了摸孟玉菀的脸蛋儿，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她模样受损的原因而嫌弃。
“小男孩嘴儿要跟在蜜糖罐子里泡过一样才行，只会说句谢谢有啥用哦！将来娶不着媳妇的！”杨叔顿了顿，往衙门里看了一眼，神神秘秘的继续说，“那女尸的相公来了，却死活不肯接回去葬了。”
“嗯，我去看看！”师父牵起孟玉菀的手。
离停尸房还有一大段的距离，就远远的听见了一女人撒泼的哭喊，隐约听见赔钱货这三个字，孟玉菀不知所以，看向师父，师父也没有任何表示。
走近了些，孟玉菀才瞧见，唐南欲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的站在白布蒙盖的尸体旁边。
这次停尸房里没有那股子让人窒息的味道了，尸体的正前方，站在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他红肿着一双眼睛，看上去是刚哭过的样子。衣服穿得厚实，布料是中等人家里常见的。
而刚刚那哭喊声，正是由一个披头散发，像个泼妇的女人坐地嚎叫而发出来的，她五官普通，皮肤蜡黄，略微有些发福的样子。
身上倒是裹着绸缎做成的衣裳，她一边用肥嘟嘟的手擦眼泪，一边指着那唯唯诺诺的男人骂，说的都是些伤人的，戳人心窝子的话语。
“当初嫁到你们家，一穷二白，全靠我爹娘给我的嫁妆。前些年好不容易过上了舒服日子，你又给老娘折腾出这么个女人来，这我也忍了。”
那女人歇了歇，用手掐干净鼻涕，又道:“她这女人是遭了报应，你去要让她进你家的祖坟？你到底将老娘我放在眼里没？”
那男人被骂的不敢吱声，一双眼睛只知道盯着白布瞧。
“这是什么情况？”师父指了指这两人，问唐南欲。
他离开之前并没有看到这两人，所以带着孟玉菀一来就要面对夫妻吵架的这一幕，也有些不知所措。
唐南欲见两人来了，高兴极了，连忙凑过来说明情况。
原来这撒泼女人是这男人的正室，而死去的那个，是抛弃了女儿，跟着男人偷偷跑掉的。
这男人对死去的女人是真的有感情，才会提出将她葬在祖坟，灵位放进祠堂的事情。
而这一说，正好成了压垮正室的最后一根稻草，沉默多年的女人，在这一刻，被丈夫的不公平，伤的彻彻底底。
孟玉菀一直打量着师父的表情，看到他眸子一下沉了，抬腿要上前调解时，连忙伸出自己的手攥住了他的衣角。
她弱弱的发出声音，“师父，别管了吧！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唐南欲猛点头附和，他其实瞧这个男人也很不顺眼，对正室不负责，又没能给死去的女人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阿囡，你可知道，死去的那个女人是谁？”
孟玉菀是能确定自己不认识那女人的，听师父这句话，像是自己认识一样，也有些迷茫了。
她摇头，“徒儿不知。”
师父低头轻笑，再抬起头时，笑声依然在停尸房里荡漾着，而他的眸子里却半点儿笑意也没有。
“这女人，是菀花的亲生母亲。”师父沉了一张脸，唇边的笑意越发的讽刺起来，“那男人，就是让菀花失去了母亲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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