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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天已经快黑了。
我拿着手电筒往窟窿里照了照，对崔叔说：“应该是主墓室，挺深的崔叔。”
崔叔让闷葫芦点上一盏马灯，用一根细绳绑在马灯的提梁上，缓缓的送入窟窿，手里不停的放绳子，直到马灯落地。
“草，这怕不是有十米高？”崔叔骂了一句。
我问：“怎么下去？”
“绳子绑在身上下去。”
崔叔把马灯提上来，发现马灯没有熄灭，对我和闷葫芦说：“这叫命灯知道吧？这灯没熄灭，说明底下是干净的，要是灭了，那就比较邪乎了。听说过鬼吹灯吧？这个时候不论下面有多少宝藏，都得撤，命比较重要，明白了吧？”
闷葫芦点点头说明白了。
命灯是门里流传下来的规矩，披上一层神秘的外衣，但我想应该是在试探下面氧气充不充足，灯灭了说明下面氧气不够，人下去肯定就上不来了。
以前的人没有氧气的概念，无法解释，就归咎于邪门，尤其是在墓里，邪门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我还是问了一句：“万一底下有一氧化碳、沼气啥的咋办？”
“啥是一氧化碳？”崔叔问。
我说：“没事了。”
崔叔又让闷葫芦把麻绳拿出来，本来拿了两根麻绳，但现在墓坑太深，一根麻绳根本不够，就把两根麻绳接在一起。
“索子，到旁边找棵粗壮的树绑上。”
坟头这一块只有一些枯黄的杂草，没有一棵树，闷葫芦拿着麻绳的一头，走到坟头旁边一棵油松树下，把麻绳在油松底部绕了两圈，然后打了一个结。
然后崔叔烧了三支香，捏在手里朝着四方拜了拜说：“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把香插在旁边的土里，又接过闷葫芦递过来的麻绳系在腰上，我和闷葫芦拽着绳子，慢慢将他放入坑里。
接着崔叔解开麻绳，朝上喊了一嗓子：“小枫，你下来吧，带着点儿家伙什。”
我装了一些小工具在军挎包里，尤其把那只黑驴蹄子带上，虽然姚师爷说是新的，没有多少所谓的道行，但有总比没有好，好歹多了一层保障。
虽然我不相信什么咸鱼翻身，但万一呢？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这一点我很清楚。
我垂着麻绳下去，崔叔让闷葫芦在上头望风。
这倒不是崔叔偏袒我，而是闷葫芦是他的徒弟，他在上面崔叔放心，要是换成我在上面，闷葫芦跟着崔叔下坑，我要是动了坏心思，他们二人就有可能死在下面。
发丘摸金这一行，经常发生所谓活种的事情，下面的人把宝贝递上去，上面的人不让他上来，活活把他埋在下面，所以这一行很少跟外人合伙，都是找熟悉和亲近的人。
我双脚落地，解开了腰间的麻绳，崔叔拿着手电筒扫了一下，对我说：“是主墓室没错。”
虽然刚才在上面我们只是挖了一个小坑，上面看不出来，但在墓内往上看，就能知道这个墓是圆顶式的，如果把外面的土层拨开，从外表看就像一只硕大的馒头。
主墓室大概二三百平，我拿着手电筒照着墙壁，壁画斑驳，都是一些宗教仪式，从上面人物的发型和服饰可以看得出来，这确实是辽墓。
我往前走了几步，像是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咔嚓咔嚓的微声，我拿着手电往地上照了照，都是一些腐朽的小木棍，有些木棍的顶端则是三棱的生锈金属，应该是箭头。
“叔，这地上怎么这么多箭？”
“机关。”崔叔简略的回答，似乎也不当一回事。
接着他就在墙边发现了一具骷髅，身穿半袖，内衬直领，左衽穿着方式，头骨旁边是两条辫子，由于辫子是编起来的，所以没像别的头发丝一样散开。
环境比较干燥，没有太多细菌的情况，头发不会被分解，但会变脆，一弯就断。
“这服饰上看，应该是女真人。”崔叔很快得出结论，他虽然不知道一氧化碳，但史学的修为还算不错。
蕹发左衽，这是女真习俗，这一点倒是没错。
我看女真人衣服上还有一些花纹，看来不是普通的老百姓，因为当时普通老百姓穿不上带花纹的衣服。
不过都已经氧化了，黑黢黢的，而且一碰就酥，应该还有腰带和鞋子，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或许之前有人进来，看见腰带和鞋子还能换点钱，就拿走了。
关键的是，他衣服上还插着几支箭，看来是触动机关被射杀在此。
我心头猛地一动，问道：“叔，这是不是契丹的射鬼箭？”
“这么多箭，我看着也像是射鬼箭，壁画上有些人的眼睛，你仔细看看，都是空的。”崔叔招呼我过去看。
刚才我没注意，因为壁画一片斑驳，许多人物看不怎么清楚，加上人的眼睛本来就有一块黑瞳，他们把黑瞳给掏空了，空洞洞的，一眼看去也像黑的，所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墙体都是砖砌的，如果里头是中空的，确实可以安装机关，而这些空的黑瞳，就是射鬼箭的出口。
所谓射鬼箭最早是契丹的一种宗教仪式，就是万箭齐发，射杀被作为祭品的大活人，后来演变为一种刑罚和军仪，军队出征之前，会绑几个人过来，然后吩咐士兵放箭，把人射成刺猬。
“如果这真的是女真人，那么很早以前就有人进来翻过了。”我看了一眼地上的骷髅，说。
崔叔点点头：“是啊，女真人跟契丹人是世仇，当年辽太祖阿保机东征渤海，遇到女真族的顽强抵抗，留下一句话，叫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从此契丹便限制女真的发展，对其各部烧杀抢掠，逼迫他们进攻大量的马匹、珍珠、海东青等物。”
“但女真还是逐步强大了，建国之后，跟宋订立海上之盟，把辽给灭了。至于阿保机八世孙耶律大石又建立了西辽，这是后话了。女真灭辽之后，驱使将士去掘契丹的祖坟，因此能被找到的契丹贵族陵墓，都被一扫而空，最著名的莫过于庆三陵，都被女真人掘过，所以咱们行里才有契丹十墓九空的说法。女真这么做，一来是为了泄愤，二来也是为了断契丹的龙脉。”
秦汉以来，新朝建立一般要做两件事，一件是修史，如果得位不正，史书可以作为抹黑前朝的武器，尤其是前朝的末代皇帝，必须是昏君，否则我为什么推翻你呢？
你心里没点数吗？
越心虚对前朝抹黑的就越厉害。
第二便是断龙脉，古代迷信，相信一个朝代必有龙脉存在，而断龙脉最常见的方式就是掘墓，因为古人注重风水，尤其是帝王，墓穴所在可能就是龙脉之处。
所以有个词叫掘墓人呢？
好像约定俗成似的，推翻了前朝，就得掘前朝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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