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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娘家大哥，怎么跟我没关系？我告儿你，我大哥还有儿子在，这院子只能传给他儿子！”翠儿不甘示弱，也拔高了嗓音，“你们想霸占这院子，门儿都没有！”
红袄女人冷笑道：“他还儿子呢，他儿子在哪儿？他玩儿什么古钱币，糟践了那么些钱，这才毁了这个家。媳妇儿带着儿子跑了，十几年没联系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呢？”
“甭管他在哪儿，这院子就该是他的！”
“老二，你说句话啊！”红袄女人推了一下一边抽烟的男人。
老二眉头紧锁，他应该是红袄女人的男人，看了翠儿一眼，赔笑道：“翠儿，现在老大没了，小敢又不知道在哪里，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
“那就让它空着，谁也别想霸占！二哥，你自个儿有房子住，干嘛惦记着大哥的房子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凭什么对娘家的事指手画脚？”红袄女人气愤的说。
翠儿冷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是你们汉民，我们没有这样的规矩。得亏是建国了，要搁过去，我回娘家，你还得给我请安！”
“你！”红袄女人气得说不出话。
听这话的意思，翠儿应该是满民，满族女性的地位很高，老话说未出门儿大三辈儿，在没嫁人之前，在娘家，嫂子得叫她姑奶奶。
所以在京话里，经常会有人叫年轻女性为姑奶奶，在以前那是对女性的尊称。
过去满族嫁人之后回到娘家，也没把自己当成外人，家里的大事小情还能掺和一把，这跟传统的汉族女子完全是两种人生。
那个站在一旁蔫头巴脑的男人，就是翠儿的二哥，虽然是做哥哥的，但气势上远不如翠儿。
“咳，那个……”我打破了沉寂，上前两步说，“这些书我能收了吗？”
红袄女人把手一挥：“能收的你都收了吧！”
“我多嘴儿问一句，府上过世的是哪一位？”
“是我大哥，怎么了？”翠儿二哥看了我一眼。
“叫什么名儿？”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红袄女人正在气头上，冲我嚷嚷。
翠儿说：“我大哥叫富山，你为什么问这个？”
“富山？”我吃了一惊。
又很快平静下来：“我爸以前跟我提起过富大爷，想不到……唉。”
“你爸认识我大哥？”
“我爸以前在考古所，富大爷是古泉行家，他们认识也不奇怪。”
翠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大哥一生都扑在了古钱币上，弄得妻离子散，唉！”
古钱币在古玩收藏中，算是一个不小的分类，但由于大多数古钱币的价值不高，所以不怎么受人重视。
尤其是在这个时期，满街的瓷器、字画收不完，很少有人专门会去收藏古钱币。
但很少不等于没有，古泉圈的人将八位古泉行家凑在一起，号称京城古泉八大家，其中一位就是金老爷子，之前我那枚签字版袁大头就让给了他，还有一位就是富山。
因为我从古钱币开始启蒙，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带我拜访了古泉八大家的其中几位，但富大爷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只听人说起过。
这位富大爷又有一个绰号，叫钱痴，对古泉的研究简直入了魔了，翠儿说他为了收藏古钱币，妻离子散，一点都不夸张。
“富大爷过世之后，应该留下不少古钱币吧？”我又问了一句。
红袄女人撇着嘴说：“哼，留是留了，我拿到文物商店问了，那么些个铜钱儿，就卖了三千块钱，咱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光棍儿一条，拿了那么些工资都花到哪儿去了！”
而在这时，旁边耳房走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怀里艰难的抱着一块四方的石头：“姑爸，您看看，大爷的石凳子。”
翠儿拿在手里看了看，没看明白是什么东西，就放在了桌上。
我微微靠近了些，看到这块四方石边长大概都有20厘米，是一个正方体，正面刻着摆尾的双鱼，四面都是水草的纹路。
“这是不是汉白玉？”翠儿二哥说。
红袄女人凑了过来：“这是玉？”
“不是，是一种大理石，只是叫玉这个名儿而已。”
“感觉像个盒子，你们看，这有一道线。”
正方体靠上的地方，确实有一条切割的痕迹，像是一个盒子，盖子盖上之后留下的缝隙。
红袄女人和翠儿二哥鼓捣半天，没能打开，翠儿二哥突发奇想：“会不会是老大给自己准备的骨灰盒？他身体不是不好吗？老念叨了自己死后埋在哪里，跟我提过一嘴儿，以后给他收拾的时候，要用上好的骨灰盒。”
“呸呸呸，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红袄女人瞪了一眼。
翠儿拿起正方体，用力晃动几下，里面没有什么声音：“不对，不是盒子，要是盒子里头怎么能不装东西呢？而且如果是盒子的话，里面应该是掏空的，不会这么重，这应该是实心儿的。”
“柳儿，你刚才说是石凳子，你平常不少往你大爷家跑，看到过这个盒子吗？”翠儿二哥问道。
小姑娘点头说：“见过几次，大爷有时拿来坐，有时拿来当枕头，有时拿来翘脚。”
“他还拿来坐？”红袄女人看了小姑娘一眼，“你大爷生前是不是患了痔疮？”
“嗯，临了了也没割掉。”
“我去！”
红袄女人直接就将石凳子给扔到了院子里：“晦气！”
“大妈，这石头刻得挺好的，干嘛给扔了啊？”我说，“还能用呢，石凳子夏天坐，冰凉凉的，可舒坦了。”
“我又没得痔疮，要冰凉凉干嘛？我说为什么弄一块儿石头做凳子呢，敢情为了他那痔疮。”
“你们不要，给我呗。”
红袄女人一愣，狐疑的看着我：“你不怕痔疮传染你？”
“大妈，痔疮不会传染，要嫌不干净，拿水冲一冲不完了吗？这石凳子手艺不错，我觉得扔了可惜。”
“不嫌晦气，你就收了吧，给个十块八块的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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