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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苏看着郑慕儿露出的一小截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女子，是用来保护的。
可这个女人，为国为家甘愿驻守边疆，上阵杀敌，浴血奋战。
而她又有一位虚伪恶毒的父亲。
这一切，是多么的讽刺。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恍惚间听到郑慕儿嘴里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
“姬苏哥哥……”
“姬苏哥哥……”
姬苏心里狂跳，那一瞬间，他很迷茫。
生怕自己听错了。
他将头往前靠了靠，贴着郑慕儿的头发。
仔仔细细，听得清清楚楚。
她确实在喊自己的名字。
“唉，郑姐姐又在想念那个心上人了。”
九皇子此刻叹了一口气，颇为深沉。
“心……心上人？”
姬苏十分疑惑，确定不是同名同姓吗？
紧接着，九皇子自顾自说起来。
“有一回，吾同皇姐、郑姐姐一起度中秋，她们俩玩喝酒对诗。郑姐姐输了，喝了很多酒。她醉得很厉害，嘴里一直念着这个名字！”
他顿了顿，继续道：“阿素，吾告诉你这个秘密。你千万不要告诉旁人。阿襄也不行。”
姬苏点了点头。
“你可知，郑姐姐的心上人，于七年前就死了。他们一家子都是反贼！”
姬苏手里的缰绳攥得紧紧的，连带着郑慕儿的衣襟一起。
“既然是十恶不赦之人，她为何会爱慕？”
“这是吾偷偷听来的。据说，郑姐姐小时候在金陵城老受欺负，那些小姐少爷们都骂她是呆子，只会习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说什么，娘亲告诉她，武艺是用来对付敌人的。她的心上人，在金陵城的少爷小姐间很有威望，旁人都要让他三分。有一回，郑姐姐被一些纨绔子弟骗进了荒郊野外的小木屋，锁在里面三天三夜。就是他的心上人将她救出来的！”
九皇子说得颇为起劲，为这段姻缘唏嘘。
姬苏想了一阵，想起来了当年那件事。
“喂，你们别没事老欺负她，无不无聊？”
姬苏嘴里叼着一根草，靠在墙边懒懒散散地说道。
眼神不经意地瞥了街角处的郑慕儿一眼。
同往常一样，姬苏和金陵城的纨绔子弟们聚在一起鬼混。
每每看到扎着丸子头的郑慕儿从参军府出来时，那些混小子总要朝着她大笑着扔石子，或是嘴里不停辱骂她“呆子”。
那时候，郑彦只是大将军童峰旗下的一名参军。
出身布衣，靠着跟随童峰打赢了好几场胜仗获封参军府。
其实，身份低微，那些名门望族们的子弟都没将这家人放在眼里。
郑彦那时候忙于军务，根本顾不上郑慕儿。
只是一个劲儿地让她习武。
她的母亲便是去军营里找郑彦时被敌军派来打探军情的刺客所暗杀。
姬苏每次看到有人欺负郑慕儿，都会劝他们善良。
那些公子哥儿们见浮生谷少主发了话，也就停止了对她的戏弄。
直到有一天，郑彦给大将军献策，让他在皇上面前提议加征贵族的军备税，以充实军库。
这让那些贵族子弟们全部迁怒于郑慕儿。
既然治不了老的，治治小的总是可以的。
他们抢走了郑慕儿母亲的遗物──她手上的玉镯，并告诉她，那镯子就藏在城郊外的废弃木屋里。
郑慕儿就那样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小黑屋里呆了三天。
姬苏偶然从朋友嘴里听到他们炫耀这件事，立马揍了那策划者一拳，向他要来钥匙。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当他赶到小黑屋的时候，郑慕儿已经昏过去了。
他背着她走出小黑屋，她的身体十分冰冷。
当她醒来后，趴在他背上，嘴里迷迷糊糊地念着：“姬苏哥哥……姬苏哥哥……”
他感觉到她由于害怕身体不停地颤栗。
那一刻，他无比同情她。
甚至怜爱她。
没想到，这样一个善良隐忍的小女孩会变得如今这般不可一世、蛮横骄纵，甚至心狠手辣到连一只病猫都不放过。
这些年，她远离金陵，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腥味将她的心变得冰冷。
也许，在金陵城的那些黑暗日子里，姬苏偶尔流露出的善意让他成了她年少时唯一的光。
“救救我……救救我……姬苏哥哥……”
身前的美人儿嘴里喃喃念道，声音既轻又带有一丝恐惧。
那一刻，姬苏心里感慨万千。
郑慕儿，你爹亲手杀了姬家上下三十一口人。
就连看门的老狗他都不放过。
你与姬家少主之间，注定只有仇恨。
“驾！”
夜里恐有更多猛兽出没，能见度低，姬苏猛地挥动马鞭，加快了速度。
不知在雪地里艰难地骑乘了多久，远处终于出现星星点点的光。
“九皇子殿下！郑小姐！”
是皇上派来寻人的士兵。
他们纷纷骑在马匹上，穿着厚厚的盔甲，手上拿着照明用的宫灯。
那方方正正雕刻精美的灯里的火苗热烈地跳动着，丝毫不畏惧风雪。
“吾在这儿！吾在这儿！”
九皇子激动地大喊几声，伸出手朝着前方士兵们挥舞。
今日所获猎物全部丢弃，这马背上已没有能放下哪怕一只雪兔的地方了。
姬苏停在士兵面前，勒紧缰绳。
煤球马蹄儿一扬，在雪地里急刹车。
郑慕儿身体重心不稳，重重地从马背上跌落。
她静静地躺在雪地上，鲜红的皮裘迎着风飞舞。
背上的血不知不觉流淌了一地，慢慢向身体四周渗去。
“小姐！！！”
郑彦派来的兵见状火急火燎地下马将她扶到马背上。
一个兵见她背部裸露在空气中，衣服破得不成样子，面露难色。
姬苏将自己身上的厚外套脱下，扔给了他。
“给她披上吧！郑小姐是为了救三皇子殿下被黑熊伤了，你们尽快带她回去见张太医。”
那个士兵点了点头，麻利地给郑慕儿裹上了衣服，将她的背部遮掩得严严实实。
然后一行人疾驰而去，像一条雪地里驰行的火龙。
姬苏与九皇子跟在队伍后面。
九皇子探出半个脑袋疑惑地问：“阿素，你不冷吗？”
“废话，当然冷！你若有点良心，就抱紧我，给点温度。”
他听话地伸出胖手，抓住了姬苏的腰。
那圆润的肚皮虽被厚棉衣遮住，但贴在背上，很是结实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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