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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想起身，一个放了几粒药的干净纸杯被人递到她面前。
“先吃药？”
“……知道，我回去会吃。”池意敷衍拿起纸杯就想走，包包却被对方轻按住。
“吃了再走。”裴谈递过水杯。
“……”
最终池意勉为其难地吃了药,放下水杯,一个人转头就走,没半点要等对方一起的意思。
一桌子人看着纷纷瞠目结舌,体贴的男朋友不少见,但长成这样又体贴成这样还不被当回事的，实在罕见。
“走这么早啊,还没吃几口呢吧。”
“老师她生病了？”方婷问。
“感冒了吧,看着像。”
“嗯。”裴谈正随意扣着池意喝过的水杯，闻言目光从她的背影上收回。
“我听你们刚才在聊。”他抬了抬眼，眸子里带了些淡淡的礼貌笑意,“她的剧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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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再加上没休息够，池意回去后就睡得不省人事。
直到被敲门声吵醒，拖延了半天，这才从床上坐起,一看时间是中午。
她低着气压去开门：“我不吃……”
一愣,门外是方婷。
“老师,清瑶她到了。”
今天剧组在市里的一处居民楼里拍摄，正值中午,整个剧组就近在小区楼下平时锻炼的小广场上吃盒饭。
“这饭让人怎么吃啊？都冷了。”片场，许清瑶正将盒饭扔回泡沫箱里，抱怨道,“你去跟他们说,给我重新订一份,要日料。”
发饭的场务只能赔笑，旁边，新助理连忙应了声，跑去找人了。
片场的目光都在往这边看，副导过来笑道：“清瑶，今天很漂亮啊。”
许清瑶闻言脸色缓和，也含笑跟副导聊了会儿，她今天的妆容精致，连手上的小腕表都是新的，气色异常的好。
“那正好你来了，下午不走了吧，给你安排一场戏？”
许清瑶：“我上次说剧本要改的事……”
“对了，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副导道，“初一老师她那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还有点细节想再谈——哎，来了。”
许清瑶回头，见池意跟方婷正聊着天走近，撩了撩卷发：“那行，去我房车里谈，快点确定下，我还没吃饭呢。”
“就在这谈。”她还没动，池意已经皮笑肉不笑开口，“你不是赶时间吗？”
见池意上来就这个脸色，许清瑶笑容稍变。
充其量就是一个编剧而已，再怎么吹捧也没见得有多有名，让她改个剧本还摆脸色？
最后还不是要忍气吞声地改。
“可以，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许清瑶笑笑，姿态得体，“我的要求你应该都看过了，一周能改好吗？”
气氛顿时微妙，四周正休息的工作人员有意无意往这看，那边，在和男主演聊天的导演李路平看了看，径直过来。
“婷姐，”池意却没理许清瑶，问旁边方婷，“你们这边没有什么问题吧？”
方婷想起两人刚才聊的内容，脸上愕然还在：“没问题倒是没问题……”
“那就定了。”
许清瑶原本还因为被晾在一旁有些变脸，听完全程后心情愉悦不少：“既然都没问题，老师，那么辛苦你改一改了。”
池意这才看向她，唇角微扯：“我不辛苦。”
“剧本我不可能改，也不可能让你来找人改。”
李路平刚走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他被惊了一跳，周围一群人也面面相觑。
“……”
许清瑶的笑意僵在脸上，反应了片刻，才不可思议质问：“你说什么？？”
见气氛坠入冰点，副导当即打圆场：“清瑶，老师的意思是……”
“我意思就是，剧本不改。”池意道，“你不想演就趁早走人，我看了烦。”
整个片场安静了，????的私语声都渐停。
许清瑶：“什么？？？”
“你是理解能力有问题？”池意根本没管副导的疯狂示意，直接干脆道，“你被炒了。”
“你凭什么？你知道我——”许清瑶强忍下后半句，气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
“我有。”一旁的方婷忽然插话，“我是制片人，总有这个资格吧。”
这次连副导都震愕住了。
“婷姐——”
“行了，就这样。”方婷轻飘飘带过一句，“咱们剧本不改，照常拍，现在这个女主角换掉。李导，你们也别耽误拍摄进度，尽快再挑一个合适的。”
一时间，场面鸦雀无声。
“你要换掉我？？”许清瑶的神情从发懵到不可置信，一时忘了这是在一堆人面前，气不可遏，“要换我，你们不去问问赵总同不同意？为个编剧，你们宁可得罪赵总？”
池意闻言就轻嗤了下：“你也知道我才是编剧啊。”
许清瑶下不来台，根本没想到方婷宁可得罪投资方也要保编剧，刚才脸上的趾高气扬全都成了难堪。
明明一周前剧组里对她的态度就差没供起来，怎么可能？！
“婷姐，当初我们白纸黑字签的合同，你们这样中途换掉我，算是违约……”
“就违约的那点钱，我出了。”池意上下打量了眼许清瑶。
许清瑶：“你出？就你？？”
话没说完，池意已经摘掉手上的腕表，清脆一声扔在许清瑶旁边的椅子上：“对，就我。”
“这表送你了，赔你的那点违约钱足够了。”池意的眼神冷着，脸上却莞尔笑出一对梨涡，看了看她的手腕，道，“都被包养了，怎么能戴这么寒碜的表。”
安静。
许清瑶被当众羞辱，脸色瞬间白了。
半晌，她才挤字：“……你拿一块假的是想侮辱谁？”
“她出得起两千万的投资，不会拿一块假表糊弄你。”方婷道，“你放心。”
“……”
这次不仅是许清瑶愣住，连一旁的几个导演演员都彻底震愣了，什么投资？？
两千万？？！
“行了大家，没什么事就散了吧。”此时方婷拍了拍手，露出个笑，清场道，“今天也算因祸得福，新投资人请咱们喝咖啡，一会就送到。”
话音落下，现场还是一片寂静，直到不知道哪个工作人员高喊了句“感谢感谢”，众人才如梦初醒。
“她，投……投资？”李路平惊道，“投了多少？！”
“老师要给咱们剧组投资两千万，要求是好好做剧。”方婷看了一眼已经脸色惨白的许清瑶，话说给她听，“还有某些人，还是该好好做人，不然等哪天不小心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刚才听到池意提出投资的时候，方婷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见到过池意开的车，也认得出她平时的穿戴都是货真价实的奢牌限量，知道她可能是有钱。但不知道会这么有钱，把拿出两千万投资说得轻描淡写。
方婷是真心想把这个项目做好，不然也不会一直拖着，没让许清瑶的那跟组编剧强行改剧本，直到实在没法才请池意来改。
说到底，在剧组里话语权最大的还是拿钱说话的投资方。
但现在两全其美，投资有了，剧本有了。
人也该滚了。
十分钟后，助理终于拎着打包的餐盒回来。
“附近只有这家日料店了，他家不送外卖，我是跑着……”声音在见到许清瑶的表情时逐渐减弱，“瑶瑶？”
片场人来人往，现在没有一个人搭理许清瑶。她被晾在一旁，盯着扔在一旁的那只女士腕表，脸色煞白。
缓过神后，是铺天盖地的难堪。
许清瑶现在只想一个人喘口气，她往房车走了两步，停了好一会儿，又回头拿起那块表。
这表现在对她简直羞辱到了极点，许清瑶想起以前心里嘲讽对方戴假货的那几句话，只觉得脸上被风刮得生疼。
她还是咬牙把表捏在了手里，转身。
“你等等。”池意在身后叫住她。
许清瑶拿着表的动作猛然一顿，仓皇回头。
不远处，池意正过来拿了一盒盒饭，一眼都懒得看她，凉凉道：“你要哭去别的地方哭，那是剧组的房车，现在不借给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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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瑶的离开算得上丢尽了脸面。
池意找了个休息区的座位，拆开盒饭的空档，连着几个工作人员都殷切笑着过来道谢。
“初一老师，谢谢请咖啡啊。”
“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老师。”
“行啊。”池意面上莞尔回了个客气的笑，低头，眉尖却不由蹙了起来。
池意拿出手机，登录上各大网银查了查，算了一笔账。
刚才她在方婷那眼也不眨地说要拿两千万出来投资，一周后签合同，要求是她投资出钱，剧组照常拍戏，许清瑶走人。现在承诺都爽快放出去了，当然要把话圆回来。
可钱不够。
池意手里那张黑卡是池父的黑卡附属卡，刷卡无所谓，但提现有限额，最多提现五百万。
算上她现在其他卡里的现金，一时拿得出的钱加起来只有大几百万。
公寓里那些值钱的高定礼裙和腕表配饰倒是可以拿去当二手卖掉，钱到手快，只是太贬值，她不想。而拿去拍卖，走流程也要近一个月。
思来想去，池意拔了个电话。
“喂。”拨通，她开口道，“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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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瑶一路走出片场，在下台阶的时候不慎跌了一下，终于爆发道：“别跟着我！滚！”
“哦，哦哦好。”旁边助理被吓了一跳，唯诺道，“那我去叫司机把车开过来。”
许清瑶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冷静，还在小区里，她苍白着脸，往居民楼背面的绿化区走。
只是一部小网剧被换掉而已。
她现在还有人捧，只要多陪那个老男人睡几次，以后的资源难道不比这个破网剧来得好？
许清瑶一想起池意那张脸，羞辱和不甘就齐齐涌了上来。
她哪来的那么多钱？？说不定也是……
“你去处理。”
这时，一道冷感好听的男人嗓音忽然传来。
“今天。”
许清瑶拐弯，就看到了不远处驻足在墙根下的男人。她一怔。
男人穿一身的黑，黑色中领薄毛衣搭黑长裤，身形颀长，戴着一副半框细边眼镜，侧脸轮廓很深。
他刚挂电话，随意点了根烟，稍低首，咬烟的样子从容淡漠。
察觉到有人，裴谈侧首。
许清瑶没来由的心跳一阵加快，见到对方的视线像是落到了她手上，一顿，稍眯了下眸子。
“她的？”
“……什，什么？”
许清瑶跟着低头，发现她手上捏着还是池意丢的那块小腕表。表盘上是碎钻缀成的一头小鹿，应该是特别定制，上头还有“CY”的刻印。
男人走近，直到许清瑶看对方忽而极轻地笑了下，她心跳顿时加快。
但下一刻，许清瑶才发现他是在看自己手里的表。
对方的瞳眸异常漆黑，笑过后眼里没有太多的情绪，却不知怎么给人一种居高临下感：“给我吧。”
许清瑶见他漫不经心道：“你不配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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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意在片场吃完盒饭，就订了最近一班回帝都的机票。
她回了躺宾馆拿包包，到机场时，过安检从包里翻出来一堆药和退烧贴，池意表情一顿，把药塞回去，忽然抬头看了一圈四周。
周围只有行色匆匆的乘客。
……没人。
她放下心来，往登机口走。上飞机前，关了手机。
池意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她还有点发烧，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下飞机开手机时，还是晕的。
没想到手机刚打开，消息就炸了。
池意莫名其妙看着屏幕上弹出的微信消息，江颖珍给她发了五十多条消息，还没点进去看，一个陌生电话就打了进来。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行不行？！”那头女人的声音尖扬着，还带点哭腔，“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池意莫名：“谁？”
“剧本也没改，我也不演了，你出够气了吧？？！”
池意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许清瑶？”
说话间，她已经点开了江颖珍的消息框。
只见屏幕上被感叹号刷了屏，江颖珍愤慨来回骂了数遍“小碧池”“小婊砸”，她顺着江颖珍第一条发来的链接点进去，见到是个网友发的视频。
耳机里充斥着那头许清瑶的激动声，池意干脆把电话挂了。
她点开视频。
一分钟不到，对方是拿手机拍的，竖屏，拍的正是许清瑶下午在片场跟池意僵持撕逼的那一段。
镜头放大对着许清瑶的侧面，池意蹙眉看完，幸好，她居然没被拍近画面，声音也是画外音。
【@娱圈瓜主：终于知道现在烂剧为什么这么多了，有时候也不全是编剧的锅，心疼这个编剧了[吃瓜]】
这个视频才发不到两个小时，转发量竟然已经过了好几万。
底下讨论声激沸，扒出了许清瑶的身份，骂耍大牌，骂潜规则，进而开始扒整个娱乐圈乱象，骂声一片。
还有网友叫好，在问是哪个剧组，这一出手就两千万投资打脸的牛逼编剧是谁。
池意看到有人提到了“初一”。
网友震惊的问号刷出了几行，池意没再看下去，没拍到脸就行。
“我说热搜上的名字怎么那么熟！点进去一看还真是你们剧组！”江颖珍在语音里气道，“妈的那小碧池……”
“上了好几个热搜！宝贝你那名字在热搜第一！！”
连着十几条语音，江颖珍都骂累了。
“他妈的，不气了，这也算是给你们剧组打广告了……”
工作微信里也有好几条消息，方婷给她发了条，说这几条热搜对剧组没负面影响，让她别在意。池意回复过去，跟对方定了签合同的时间。
号码又打了进来。
“你想我怎么给你道歉，你告诉我，行不行？啊？”许清瑶道，“你有必要买我的热搜吗？！”
池意烦不胜烦：“什么我买的？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像你这样的，还想让我给你多花钱？”
“那热搜撤不掉！不是买的还能是它自己上的？你……”
“就算是买的又怎么样，你自己做过的事，你现在不认？”池意道，“你活该。”
那头彻底没了声响。
池意挂断电话，顺手拉黑。
她现在要是还有闲钱，说不准还真的研究下怎么再买几个热搜。
另一边，许清瑶看着挂断的电话，大脑有一阵的空白。
她本来还想着以后成名的日子，一部网剧被换而已，她等着看谁风光到最后。
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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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起床，池意就收到了江颖珍第一时间发来的消息，许清瑶那经纪公司在昨晚凌晨发了条声明，跟她解约了。
江颖珍：【我估计这小碧池是要被封杀了，宝贝来麻~今天来打麻将庆祝庆祝~】
池意回了句打不动，就又倒回了床里。
昨天烧没退还奔波一整天的报应来了，她现在浑身没什么力气，只想躺平睡觉。
直到傍晚，才恢复精神。
台子上的手机一震，池意放下汤勺，拿起来一看。
裴谈：【你的表在我这里，需要我拿过来吗？】
池意一愣，她的表？
她的表不是丢给许清瑶了吗。
池意回了个问号。
裴谈：【在片场捡到了。】
……许清瑶还真舍得扔。
池意这么干脆就丢给别人的东西，再自己拿回来，多少有点丢面子。
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缺钱的处境，她敲字回复：【那你现在拿过来】
裴谈：【好。】
池意吃完饭洗过碗，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点开一部电影。
是一部她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悬疑片，放到电影高潮部分时，池意忍不住看了眼时间，都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到？
片子放完，池意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框空空如也。
这时候催，显得她多缺那块表一样……池意又把手机扔了回去。
被门卫的电话吵醒时，池意发现自己正缩在沙发里，不多时，门铃响了，她睡眼惺忪地起身。
门一开，池意见到人，一脸的低气压，甚至连眼睫都没完全睁开：“六个小时，你是骑自行车过来的吗？”
“抱歉。”裴谈回道，“出门耽搁了一段时间。”
池意这才抬头看他：“你是觉得我好骗？你出门需要耽搁什么时间。”
别告诉她他还是化了三四个小时的妆才出的门。
裴谈应：“门外有人。刚才不方便出门。”
“什么有人……”池意一愣，“谁？”
“不清楚。”裴谈一笑，解释，“现在要找我的人很多。”
债主？仇家？
池意突然想到江颖珍说的，裴谈他落魄后，裴家其他人不会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说不定是谁找人来给他点麻烦也有可能。
“……那你就不会换个地方住？”池意忍不住道。
“只剩下那套房产了。”裴谈神色耐心，递过手里袋子，道，“检查下，有没有损坏。”
袋子里是池意的那块腕表，表针走得好好的，指向十一点四十分，没坏。
裴谈：“早点睡。”
裴谈温缓提醒过一句，转身走向电梯间。池意盯着他的背影，要关门的前一秒顿了下动作，忽然憋出一句：“酒店是不能住？”
“嗯？”
裴谈闻言看她，反应须臾，失笑：“出门忘带身份证了。”
池意：“……谁问你今天晚上了的？？”
裴谈却随着她这句转过身，池意见他沉吟一瞬，自然询问：“老板，方便收留我一晚么？”
“不方便。”
池意说完这句就拍上了门。
她拿着手表往卧室里走，中途拿起来又看了一眼，十一点四十二分。
门外，电梯很快到了，在面前徐徐打开。
男人抬眸淡扫过一眼，神色静敛地见电梯门在眼前重新合上，没有动作。
电梯的数字一格格往下跳。
“咔哒”一声，旁边的门突然一下被打开了。
“沙发两千一晚，客房四千一晚。”池意硬邦邦的声音跟着传出来，“给我转钱，马上。”
裴谈过去，走至她面前，思忖了下：“太贵了。”
池意：“没钱免谈。”
裴谈的眸子里淡噙了点笑，慢条斯理稍俯下身，礼貌问：“主卧分半张床，可以算便宜些吗。”
“……”池意直接把门拍在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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