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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新月也确实有福气，这十几年了，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被所有人小心保护着，像个不谙世事的，城堡里的小公主。
但城堡易碎。
“快十一点了。”赵锦云看了下腕表道。
“.....嗯。”
“快写完了吗？”
“emm....”女孩检查了下，“还有一张英语卷子。”
赵锦云眉皱起来：“作业那么多吗？”
“没办法。”女孩低下头，一边写一边道，“还有一个月就第三次模拟了，大家都很紧张。”
赵锦云拿过那张英语卷子翻看了下，题量很大，三张六大页，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人眼晕，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怎么坐的住，一道题一道题去写的。
“不用写了。”赵锦云道，“英语卷子明天再说。”
“不行。”女孩声音坚决，“今日事，今日毕。”
赵锦云眉蹙起来，声音有些沉：“江新月，跟你说过了，家里很有钱，用不着你走什么努力读书的路子，即便不读书，你这辈子也可以潇洒的当条咸鱼。”
“咸鱼？”
“嗯。”
“谁来养我。”女孩忽然抬眸，眼神困惑无辜，“哥哥吗？”
赵锦云心头一撞，莫名想到了他和江新月的未来。
他们早晚会离婚。
江新月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段阴差阳错的关系，也一定会结束。
他不可能是养江新月的人。
男人长久不说话。
女孩笑了下：“看吧，哥哥都不敢说能一辈子养我的对吧。”
“不是，我是说......”
“所以要努力读书。”女孩低下头，笔杆子晃得飞快，“靠自己才能更踏实，更自由。”
赵锦云没说话。
从某些方面来说，江新月说的是实话。
这世上，谁也靠不住。
“嗯。”沉默良久，男人道，“你说得对。”
女孩没有在说话，只是低着头，一边在草稿纸上演练最后一道大题，一边对男人道：“哥哥不用等我，你回去睡吧。”
“已经很晚了。”赵锦云提醒。
“嗯，我自己会关灯的。”
言尽于此，赵锦云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往客房的卧室走。
刚走到房间门口。
嗡嗡嗡。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女孩下意识拿起手机，划开了接听键。
“喂，是新月爸爸吗？”手机那头，是班主任有点略微沙哑的声音，“您今天上午跟我们说过的王田雷那件事，我们已经处理过了，您放心。”
江新月愣在原地，周身的血好像都在一瞬间，流通的慢了些。
她努力很久找回自己的声音：“.....老师，您好。”
电话那边也是一愣，不确定地问：“新月吗？你爸爸呢。”
“老师。”女孩忽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膝盖顶到了茶几处。
啪的一声。
茶几上的花瓶应声倒地，瓷瓶碎渣散乱一地。
但女孩显然已经顾及不到这些。
她脑子里只有那四个字，新月爸爸。
是。
是新月爸爸。
爸爸回来了吗？
妈妈不是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秘密出任务了吗？
他为什么现在突然回来。
是为了见她吗？
那为什么都到学校了，却没在她面前出现。
一切的一切如一颗忽然从天而降的大石头一般，重重压在女孩心坎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您刚才说，见过我爸爸，是吗？”
看到女孩发白的脸色，赵锦云瞳孔一缩，慢慢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连忙大步走过去，把女孩手里的手机拿过来：“江新月，冷静。”
但是怎么可能冷静呢。
那是至亲至爱的人，是小时候把她抱在脖子上让她眺望远方的人。
那是她，消失了近十年的，爸爸啊。
“不要！”女孩情绪一下失控，努力踮起脚去抢夺手机，“还给我，我要见我爸，我要见我爸！”
“你爸去出差了。”赵锦云尝试安抚，“你忘记了吗，他有任务，他在你小时候就离开了。”
“不。”女孩摇头，“不是的，在骗我，班主任刚才说了，她今天上午见到我爸爸了，他回来了！”
“他没有回来。”
“回来了！”女孩近乎声嘶力竭地在吼，白皙的脸蛋憋得通红。
赵锦云第一次看见这样失控的江新月。
像个被抢夺了重要礼物的小孩儿，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别这样江新月！”赵锦云捏住女孩肩膀，尝试性想唤醒她。
“不，我要去找我爸。”说完，江新月直接甩开男人手，大步往前走。
外面是漆黑一片的夜空。
“江新月！”赵锦云拽住女孩手腕，“你爸已经死了！”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空气凝固住。
女孩脸上血色肉眼可见地降下去。
“你，你说什么.......”
女孩身形摇摇晃晃，宛若秋天树上最后一片将落未落的叶子。
赵锦云心刺痛了下，他忽然想起江新月爸爸惨死的样子。
虽然人没有在现场，但新闻他是看到过的，是很久以前的报道了。
民警舍身取义，勇救遇难市民。
十六刀。
刀刀入骨。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女孩子就站在不远处。
她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的爸爸被人抵在墙角，用发着寒光的刀，一下下捅死。
她可能是想朝爸爸跑过来的，但是没用，路人死死地压住了她。
又或许，她有在哭喊着爸爸，但是太悲痛了，所以哭喊也变得无声。
赵锦云看着女孩惨白的脸。
那天的情形，似乎和现在重合。
那时候女孩，是不是也如此刻一般，绝望的喊着，爸爸。
对。
赵锦云在此刻确定。
他们家欠江新月的。
永远欠。
一辈子欠。
“江新月。”赵锦云呼吸发紧，伸出手，“到这儿来，到哥哥这儿来。”
“不。”女孩流着眼泪摇头，“你们在骗我，你们不想让我见爸爸。”
“怎么会呢。”
“你刚才还在说我爸爸已经死了，坏人！”
赵锦云被女孩眸子里的悲痛震到，他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女孩仍然会因为回忆起这件事，痛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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